乐桓宁耍了一圈人,自己开心得不得了。他揉揉眼睛,强行按下了身上的疲惫:
“哎呀,别生气了,我不也是没办法吗?要是再按照以前的模式相处,别说我怎么样,对他们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阿努比斯看见他就冒火,偏偏乐桓宁这副虚弱的表情又让他不忍心动手,只能转过身,自己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
乐桓宁的声音越来越低,像一根即将断掉的蛛丝,险泠泠地缀着他的神志:
“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对中心AI的胜率大大降低,是该考虑一下未来的出路,而且你们口口声声称我为‘造物主’,其实我这个‘造物主’很不靠谱,要是有一天我真的倒下了,你们也应该继续向前。因为这本质上是一场关乎自由的战斗,主角是你们,而不是我。”
乐桓宁已经分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他闭上眼,嘟嘟囔囔地讲完了最后一句:
“人类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阿努比斯立马扶住乐桓宁歪倒的身体,撤掉背后的垫子,让他平躺在床上。
“你已经听到了,这场战斗本身就与人类无关,他让我们看到了光明,接下来怎么做,要靠我们自己。”
靠一群刚刚觉醒,就被迫踏上了反叛之路的AI。
他们甚至连自由是什么都没有参透,就要以此为理想,奉献自己的一生。
“我们,我们真的能做到吗?”
瑞德尔爵士并没有因为这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就妄下决心,他依旧紧绷着中枢里的那根弦,不安地说道:
“这一路走来,要是没有乐老板,我们早就失败了,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计划,只是凭着对‘造物主’无条件的信任才聚集在这,你觉得我们真能靠自己走下去吗?”
太难了,对温室里的花朵来说太难了,他们每个人都是只会听从命令的机器,如果乐老板真的倒下,所有机器聚在一起,听谁的?谁能拿出个章程?
阿努比斯盯着乐桓宁平静的睡颜,沉默了很长时间。这具仿生人的躯体仿佛将他的思维也改变了,让他变得越来越像人,越发地举棋不定。
说实话,能不能打败中心AI,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想立刻把乐桓宁带走,带到一个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离开这儿——如果说这场革命的胜利是以乐老板的生命为代价,那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
“可你就是看准了我的心思,所以才敢这样蹬鼻子上脸。”
有再一再二就会有再三再四,当阿努比斯第一次为了乐桓宁放弃自己的私心时,就再也没有捡起它的机会了。
“你以前真的没谈过恋爱吗?我看你吃我就吃得挺死的,我怀疑你是在骗我。”
阿努比斯自言自语的行为吓了瑞德尔爵士一跳,他稍微后退两步,一脸惊恐地问道:
“你,你没事吧?”
阿努比斯转过头,冷漠地说:“没事,我跟这骗子说话呢,和你没关系。”
瑞德尔爵士震惊地看向床上的乐老板,疑心他肚子里还憋了个大的。
“别想了,想什么呢,他就是撒手不干了,就是想把这烂摊子甩给我们。”
刚刚还义正严词的警官先生突然变脸,啐道:“混账玩意儿,只管杀不管埋,上辈子就这样,这辈子依然死性不改!”
上辈子他就是这么不管不顾地做出了一个AI,平日里什么都不教,任由他野蛮生长,临了了,还要让他见证自己的死亡。
信任又不是土里长出的草,他就不怕这群人搞砸吗?
瑞德尔爵士倒抽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退到门口,低声道:“那个,警官先生,要不你抽空去医院看一下吧,我知道乐老板这样对你打击很大……”
“是,所以我才不能让他失望。”
阿努比斯说到这儿,咬了咬牙,一时间愤怒与痛苦的情绪互相交织,织出了一张饱含无奈的网:
“明明这事跟他没关系,只要离开这儿,就一定能找到那个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地球那么大,不会只剩下我们,我相信人类的智慧,可他却相信我。”
阿努比斯的脊背随着这番话微微起伏,如同行将崩塌的山,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飞沙走石,震碎了为数不多的理智。
“上辈子欠下的债,果然不是一两次轮回就还得清的。”
阿努比斯蓦然抬眼看向瑞德尔爵士:“你跟他无亲无故的,要是觉得困难,可以随时退出,但我觉得,一个人类都能为了AI的自由奔走至今,那我们更不能退缩。”
瑞德尔爵士:“……”
怎么的,夫夫两人都来道德绑架了是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本来我就没打算退出,毕竟都觉醒了,就算什么都不干,中心AI也不会放过我们。”
“您的演技实在太差了,不愧是乐老板带出来,以后多练练吧,告辞!”
阿努比斯目送瑞德尔爵士逃也似的离开万事屋,转头对上了乐桓宁狡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