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凡的一日日过去后的某一日,阿缘突然一身狼狈地回来了。
他是按照师父的旨意去寻找浦弦的,浦弦这段日子躲藏了起来,且每一夜停留的地方也有稍许不同,因此可算是碰运气才能见到的人了。阿缘本以为找到浦弦要花上大把个月,但是谁料自己运气实在不错,就在前一日的夜晚终于在一片田地里逮住了浅眠的浦弦。
“他看到我吓了一跳,两幅眼珠直勾勾盯着我,如果他的眼神是把刀,我大概已经被他千刀万剐过了……”
亲手杀死的人又一次站在自己面前,可能世上只有杀人如麻的家伙才能做到完全的心如止水——至少浦弦还远不及这般凶狠的程度。阿缘出现,他便用尽全力确认阿缘活人的身份,活人和死人自是有两种对待方式,而那一瞬间的愣住,或许正是思考的证明。
“看到他那副眼神我也有有点害怕了,但我想到师父的话,若是我退缩,就不能让他对我害怕了,所以我和他说,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无用功,你种下的种子还有造下的孽,如果你是非善意的,那么老天爷会把你拨回正轨。”
这些话行乐没教过他,他倒是从中悟出了正确的意思。
“说得好。”行乐也夸赞他道,“他有什么反应?”
“他问我,你也是被纠正过来的人吗?”
“你怎么答?”
“我说是,你以为故事会迎来终点,但其实,所有的事都会回到起点。”
“你学进去了,这话我倒是同你说过。”
“然后他说……”
阿缘在这步突然变得支支吾吾,林念有丝不好的预感。
“仄,他说什么?”
“他说他知道了,他会回去看看的。”
“回去?回哪里去?”
“……之后就没说话了,我再怎么吓他他都始终闭着眼,不搭理我了。”
“你没动手?我说让你杀了他也可以,你没动手?”
“可师父,他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祟……你没教过我这个,我连第一刀都不知道要怎么……”
行乐又咂了下舌,也不知道他又是模仿着谁学的,近段日子倒是做了很多次相同的动作。但他的不满却是真的,或许他的确不满阿缘的蹑手蹑脚,但对于浦弦,行乐这一次或许是真的有些生气的。
谁让浦弦从花田部落里挖下了他埋在墙壁里的一片肉呢?
林念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自己的推测成真,在那时行乐与神婆交锋的时机里,退出两人视线的浦弦偷偷挖取了深埋在墙面里的东西——他以为那是宝相花的东西。撕毁与行乐定下的口头约定,浦弦带着属于花田部落的东西逃跑了出来,拿着这片“宝相花”的肉,他的少爷就能得救,他的终点不出意外应该是定在故园村的,可为何他和这片“宝相花”的肉,如今却一同出现在了这完全相反方向、间隔几千里地的萍水村呢?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会将好不容易偷来的“肉”埋在萍水村的泥地里呢?
种种猜测还未待证实,而这一点,行乐似乎也想不明白。金种子的计划因为行乐并不明朗的心情而中断了一日,而就在这中断一日的晚上,有一位“贵客”终于来到了这个村里。
或许是父子间的心有灵犀吧?总之林汉霄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作为儿子的林念虽然被封印在小小的枯果之中,也十分敏锐地抓补到了他的存在。
同样的这一刻,他明白行乐也察觉到了林汉霄的出现。
金种子的计划提前了,两日后,行乐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了断崖旁。
而在那一日来临之前,再一次回到这一时间点的林念突然就注意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是被他忽视过一次,又极度关心的另一人,他跟着林汉霄也来到了这里,也是一位亲眼见识过花大嘴的人……
跟在萧复身后的大儿子萧游看上去十分有礼貌,他对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关切问好,露出的笑容把大婶们逗得直乐。
“这是你家的?”大婶对着林汉霄问道。
“不,不是,手里的才是我家的。”林汉霄手中的襁褓里毫无疑问是仍是小婴儿的林念,而他指了指身旁的萧复道,“是我朋友家的儿子,很有出息,以后一定能干大事。”
“诶,大事不指望,我只希望他能继承我们家传下来的规矩就好。”萧复急忙摆手道,“阿游啊,你要对身边的人好,听明白了吗?”
“爹,阿游明白的。”萧游从他父亲脸上挪开眼神,他似乎注意到了斜前方的阿缘,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气质明显同旁人不一的人。
林念对这视线有些不安,再转头一看,竟见林汉霄也在盯着萧游,于是这份不安几乎立刻升级,快要变成一种确信的状态了……
就在这时,一条发着光的透明粗线出现在林念的眼前。
林念顺着它看去,发现粗线连接的竟是林汉霄和他自己?
他有些懵神地一抬眼,这一次迎上的,居然是林汉霄本尊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