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因果确实环环相扣,但这不能成为你动手开端的理由。”林汉霄举起手中的剑,那是从吴笙何手里借来的,本应属于对方挥舞的双剑其一。“铁骑遍布各地,我们花了两年时间才终于肃清了不少,剩下的人闻风躲避,而在我们放出撤退的消息后,他们一定会来这里找你——为了求救和复仇。”
“我正有召集的意思,你们和他们,都因我所想而聚集在了此地。”
“多亏了你。”林汉霄突然朝他笑了一下,“我在这儿,而我的儿子也一路顺畅地追到了这儿。浦弦,事毕之后,我想你应该很想出力去处理一下野径上的尸体。”
浦弦应当是被话语触动了,他的眼皮激烈跳动了一下,而当事人似乎很想维持住自己僵硬的表面。
“可惜,我原想擒贼先擒王,把你押去对付他们,比起苦口婆心,排山倒海的绝望感才是最好的配菜。”林汉霄横剑置于自己胸前,一根手指就擦在剑身上慢慢往另一边移动着,“你说,我提你头颅去见他们,他们会不会尿裤子?”
浦弦一跃而起,冲天怒意铺面而来,夹杂着“哇呀呀”的怒吼声朝向那“口出狂言”之人提刀飞去,那刀正是池子磬赠予给他的小刀,曾在灵漾城郊时短暂落入过林念的手中,那刀上画着松树的图案,由浦弦亲自刻画,是他向自己的主子表达衷心的一种形式。
而现在这把刀被他反握在手上,从主子那儿得到的刀正欲夺走主子朋友的性命。
浦弦冲着林汉霄的脑袋就横刀甩去,林汉霄手腕一转,在刀锋削掉自己的额发前挡住了他的攻击,可浦弦的功力不止于此,被拦下的刀锋没有就此刹住,一瞬间从刀锋中溢出一团有形的黑气,林汉霄在那一刹那察觉到了什么,立刻闭上双眼,将自己从前往后推了出去!
他的动作使这团黑气迅速扩散,它们像是被谁操控着,居然直接越过了林汉霄,自他身后为中心点,弥漫到了更远的人群。
吴笙何、宁微顾、胡怀故……还有在更远处停歇的李郎和周廷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了惊声哀嚎。几位长辈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若是小小的疼痛根本不可能促使他们发出情绪宣泄——除非那种疼痛宛如刀绞肉身,逼得人要难以抑制地呼天叩地。
奇怪的是,其余小辈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吴遇揽住摔倒在地的吴笙何时,瞥眼就看见了似河虾跳跃般着的皮肉。
被刀剑划开的皮肤之中,仿佛钻进了什么黑虫般蠕动弹跳着。
吴遇没忍住大呼一声,听到声音的成笙很快冲上去一探究竟,他让吴笙何稍作忍受,自己则用一把干净的小刀微微挑开皮层察看。可轮到他看时,里头却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团,吴遇所说的跳跃和弹动根本寻找不到,好似方才所见成为了他迷眼看到的错觉。
就在这时,能感知到真气的几人同时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他们抬头向冰冻的瀑布之下看去,只见待在那处的浦弦双眼充血,血液顺着眼角低落,脸上却无半分的畏惧和退缩,他整个人散发着“不要命”的气势,其惯常释放的、如同泥潭般混乱黏腻的真气突然混入了一丝叫人捏鼻呕吐的腥味,就是这一丝侵入的浊气影响着、改变着他曾经的状态,在短短未能察觉的时间里,变做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与浊气为伍的人最终会落得个怎么样的下场?林汉霄知道,林念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浦弦也知道。
林念抽动鼻子,除此之外他还从气息味道之中嗅到了独属于宝相花的香味,但那香味不应该从浦弦这个人的身上发散出来,他虽一直固执追寻着神花与神果,但是从没机会和它们真正意义上地产生联系。
而后他看见浦弦动了动嘴唇,吐舌将挂在嘴边的血迹舔了又舔,最后将那处清理了个干净。
林念突然恍然大悟,他忘记了浦弦身边就有一个人。
真气与浊气混合,组成了一种不安定的新东西。这股气能够渗入伤口,因此吴笙何一众才会招架不住。方才浦弦不过施力一小下就引发如此乱样,倘若他真的使出全力,带伤之人恐怕撑不下去。
林汉霄胸膛激烈起伏,那一击打伤了他重要之人,就如同直接触到了他的逆鳞。如果说最初他对浦弦还算是手下留情,那重新举起的利剑就丝毫不讲情面了,几乎要把过去所有的本事都融合到剑上,直逼得浦弦连连倒退。可他忘了自己也曾收浦弦为徒,就同未来教授林念一样,这样刀剑相触的场景压根数不过来上演过几次,因此林汉霄打出的每一击都由浦弦稳稳接下,本应分出个胜负的局面被二人对打得像是平日里论剑习武一般平淡。
“看来这些年您还是没有长进。”浦弦在打斗之余竟还能分出神智挑衅,“原以为我们上一次碰面后您应该多长点心了。”
林汉霄不甘示弱,道:“你在上一次可是手下败将。”
“我不会在同一个人那里输掉两次。”浦弦这么说着,伸腿突然往林汉霄膝盖踹上了一脚,林汉霄早就料到他会使阴招,因此扭身利落得闪了过去。可就在这时浦弦似乎在手上捏了个什么动作,紧接着那股邪恶之气再一次从他的刀锋中溢出,而林汉霄心里顾及着受伤的朋友,因此在找到解决方法前只能迎身而上,用自己的身体全然接下了浦弦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