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玉回过神,她喃喃自语道:“观祛,云山要灵力,是因为白骨隼寿数快要尽了是吗?”
“这些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只有山主的玉牒上记着。”观祛答,他在云山待的时间最久,知道的山主阴私也最多,却也不了解云山下的白骨隼。
“你说,天地同寿的螭龙,比起一只快死了的隼,实力相差多少?”娆玉有些犹疑地开了口。
“你打算做什么?”观祛骇声道。
铃声已然震响天地。
娆玉把全身的灵力都灌进了不驯铃中,扯开了嗓子道:“符叙!”
璨金色的螭龙身躯僵硬地冲了出来,长尾横扫,把白骨隼突起的骨刺扫下去了一半,道:“娆玉,最后一天了,你叫我做什——”
他停住了,他看见谢云舟像是被骨刺钉在了那儿,他身旁的灵奴托举着他半边身子,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他问:“怎么了?”
螭龙的真身全部展开,并不比白骨隼要少许多,娆玉暗自比较着,她刚想开口,觉得符叙述定然不会答应这件事,又闭上了嘴。
今天恰巧是她和螭龙定好的二十年之约的最后一天,暗自衡量,不驯铃可以掣制它多久。
娆玉想让符叙代替白骨隼!
观祛与她暗暗传过一个眼神,手中符阵已经捏紧。二人联手,死马试着当作活马医了。
正在符阵迸出金光时,紧闭着眼的谢云舟突然开了口,声音低到几若不可闻,道:“阿叙,过来。”
符叙听到了,螭龙在他面前化成人形,谢云舟道:“再近点。”
谢云舟被灵力托举着,在风中如落叶摇摆,符叙扶着他的后腰。
谢云舟用侧脸,轻轻触了下符叙的手背。似乎是脱力了,动作软绵绵的,眸光也没有往常那样锋锐阴鸷,没了攻击力,像是一朵风霜过后柔软的花,符叙还没有见过这样的谢云舟。
他抓着符叙的手,轻轻道:“我好难受,我得死了。”
符叙的手僵在了那儿,谢云舟还不如见面就和他打一架,现在的他让符叙找不着东西南北,连话都讲不出来。
谢云舟问:“阿叙,你想我死吗?”
谢云舟漆黑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符叙诚实道:“我不想。”
“你我初见时,你说,你要替我杀了山主。”谢云舟一点点把话引过去,他用侧脸微微摩挲着符叙的手背,道,“阿叙,山主已经死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呢,你帮帮我。”
“求你了。帮了我,我就是你的。”
狂风还嘈嘈切割着他龙身,符叙去对疼痛置若罔闻,只听见谢云舟带着些祈求的语调,觉得自己都被化得一塌糊涂。他的指尖微微摩挲过谢云舟的肌肤,他天生就是一朵让人捧在手心的桃花,无助贴靠着他,乌发散乱,更让人觉得,应该替他挡掉所有风雨。
符叙甚至没有问究竟发生什么,道:“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螭龙是不会背叛自己许下的诺言的,他为娆玉驱遣了二十年,也可以为喜欢的人落下轻死生的一诺。
下一刻,符叙动作愕然停滞。
看着奄奄一息的谢云舟提起全身力气,在空中翻转过身,盈春雪对着白骨隼绵延的脊脉砍去,那些散发着微光的白骨鹅卵般全部迸裂开,巨石如同暴雨落下,巨大的切口从云山云与天的交界线开始蜿蜒,密密麻麻的龟裂布满白骨。
云山又一晃。
所有还清醒着的人看见原先不见了踪迹的谢云舟从云海底下飞出,就着天地悍然挥出一剑,冰蓝色的剑光破开雾瘴,在他底下,似乎长有千百丈的龙躯被他击落,谢云舟拽着符叙的人身虚影,贴着他耳朵,笑道:“我也不想我死,那就谢谢阿叙舍身为我了。”
没等符叙回答,谢云舟掌心的牵机银线从山峦处疾射而来,把符叙的真身捆在了云山的底下,他旋身一把从还愣神的娆玉手中夺来不驯铃,声振天地——
山脉重新起而又落,最后铿然落在龙身上。
磅礴巨响压住了符叙咬牙切齿的一句:“谢云舟!”
他就这么被人给踹了下去!
天地中似乎只有这惊鸿一剑,瀑布般的灵力飓流把谢云舟冷白色的皮肤衬得更加妖异,所有人的脊椎都跟着战栗。
夜间云雾散开了。从白玉台开始,有一缕金光刺破,而后锦绣霞光满天。
谢云舟身子一栽,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山壁边的尘见月速度肉眼难辨,抢在所有人之前接住了他。尘见月黑沉的眼里倒映着些刺目的光线。
“春池……”良久,他薄唇翕动,吐出了两个战栗无声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