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主官道一路向前,街头张灯结彩,孩童点鞭炮,沿街店家设了猜谜戏耍,几行人结伴同游,年味愈发浓厚起来。
温云姝放下帘子,翘起的唇角慢慢落下,轻轻叹了口气,很轻。
陆启渊侧眸看向她,没有作声。
宫门内马车禁止进入,高山将马车赶到一侧摆好脚蹬,好让两人方便下车。
红墙绿瓦,随处可见的宫女太监端着物件迈着碎步急匆匆过去,再到巍峨大殿,温云姝提裙往上走去。
高高台阶上有几个太监远远迎过来,朝着两人行了礼,为首的公公看向陆启渊:“陆大人,陛下先请您过去大殿一趟。”
陆启渊颔首,看向温云姝:“内人初来,还望公公多多照顾。”
那公公忙躬腰行礼:“您说笑了,陛下早就安排好了,让夫人去偏殿等候,等晚些时候召见。”
“这位是殿内伺候的袁公公,你跟他去吧。”他嗓音低沉,将手中贺礼递过去。
温云姝将东西接过去,抬眼瞧了眼他,柔声应下。
等迈进偏殿,她方才觉得宫中威严荣华,墙上挂着的几幅画卷都是珍品,书架上的唐彩花瓶更是光彩夺目。
温云姝自然不敢乱逛,等袁公公替她搬来座椅道过谢才坐下,静静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今日出门时瞧见外面的热闹,她想到去年守岁还是同阿父一起的。
如今物是人非,守岁的人换了。
阿父也要离开她。
头一次,她这般不期盼年关将近,更不期盼这份浓厚的佳节。
忽的外面响起窸窣声响,温云姝回神,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大殿门紧闭,她抬手拉了拉没有拉开。
心口处的恐慌被骤然拔起,她使劲推了下门,依旧纹丝不动。
“袁公公!”
“有人吗!”
除了呼啸寒风外,无人应答。
温云姝的心跌入谷底,她快步走到一边去开窗,全部被人封死,偌大屋子内只有一壶茶,还有她一人。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犯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惜脑海中想了一圈也没有合适人选。
毕竟与她相熟之人根本不多,昔日闺阁好友也不会那么巧的同时入宫,甚至买通宫人将她困在此处。
细细想了一圈,温云姝缓缓冷静下来。
她应该不会有事,起码困住她的人没打算将她置于死地。
偏殿高烛燃烧,外头冷风呼啸,若是陛下宣她过去恐怕是要迟了,那岂不是要给陆启渊添麻烦了。
不能坐以待毙。
旁边窗户应是从外处封上的,若是从里面强行破窗而出大抵是可以的,她环视一圈发现敢用的也只有桌上那方砚台。
温云姝拿起砚台犹豫一瞬,用力砸向窗户,可惜无济于事,这窗户结实得很。
她站在原地指尖发抖,脑中乱了些许,蓦地转身向外喊了几声,依旧无人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被推开。
冷风从门外吹进来,她踉跄站起身回眸望去,逆着光,只看见陆启渊拄着首杖缓步朝她走来。
他走的不慢,隐约可瞧见跛脚的模样。
温云姝还未开口,手腕便被紧紧攥住,男人黑眸牢牢锁住她,将她细细打量一圈后才融了几分清冷,嗓音沉沉:“受惊了。”
“我没事。”她摇摇头,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嗓音沙哑不成样。
陆启渊眉头轻蹙,倒是没松开她的手,拉着人往外走去,殿外风大,她的袖袍同他的纠缠重叠在一处,没人拨正,也没人提醒。
待到大殿,旁边人一一退下,陆启渊方开口道:“今日你受委屈了,回去有什么想要的尽可开口提。”
这话出来,温云姝禁不住转头看向他,杏眼平静无辜:“郎君为何要补偿我,被关在偏殿本不是你的错。”
“你也无错。”身侧男人沉声开口。
她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什么也没必要说,索性转过头去看着前方,不再言语。
大殿门开,陈公公将两人引了进去。
待行礼过后,手臂处的大手自然而然将她轻托起来,修长手指从她的衣袖处划过,而后展臂行礼,男人神情清冷,薄唇微启:“陛下,吾妇受了惊吓,还望恩准我们夫妇二人早日归家。”
温云姝愕然看向身旁男人。
陛下还未开口,他便已经诉说不满了。
那时只听闻陆启渊得管家宠信,但今日亲眼所见,她不得不信了那句坊间传闻——官家宠陆卿胜过亲儿。
这种捧杀要不得,她轻轻扯了扯陆启渊袖子,跪上前一步,仰头看向景帝:“陛下,臣妇无事,只是主君担心罢了。”
宝座上的人自然没有作声,年迈的皇帝撑着手微微俯身过去,鹰隼般的眼神藏匿在日渐浑浊的眼眸中,让人瞧不他的思绪想法。
须臾,他笑了两声说道:“安宁骄纵,温氏你受委屈了,起来吧。”
一句轻飘飘的骄纵便将她无辜被关几个时辰的事一揭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