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温云姝恍惚听见声音扭头瞧去,看见陆启渊抄着手站在台阶下,心头猛然一跳。
刚才自己拿腔作势吓唬高蓬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否瞧见了。
她抿了抿唇,看着陆启渊走上台阶,温声开口:“郎君,今日累不累?”
陆启渊摇摇头,余光里高蓬已经被高山架走,他没开口阻拦,温云姝自然也不会开口,两人踏进外厅后,他方才开口问道:“门口的人可是给你委屈受了?”
温云姝摇摇头:“他是代替赵氏母女送贺礼来的,只是言语有些激动,我便让人赶了出去。”
陆启渊没有作声。
耳畔她维护自己的话语犹在,虽这会儿已然知道她没有别的目的,但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心脏的跳动。
从小到大,他不缺乏被人维护。
父母在世时,他受他们的庇护,后来是官家的,再后来是自己给自己的。
到适婚年龄时,他本想过找一个京中闺秀娶回来好吃好喝的养着,没想着要什么夫妻恩爱,只希望此人能够帮自己分担官家和太后的注意,料理好陆府一切事宜便可,其他感情上的互相帮衬,情深伉俪,更是没有想过。
但今日温云姝维护他的样子那般坚定。
那一霎,他恍惚以为自己真如她所说那样好。
想到这里,他挑起唇轻嗤,轻叹口气:“即使如此,夫人便不必为这人生气,免得生了病自己难受,余下的我来处理就好。”
“郎君可是听到刚才他说的了?”温云姝将做好的茶盏递过去,语气多了几分试探。
陆启渊接过茶盏,垂眸轻吹了吹,品了口茶汤,嗓音温润淡淡:“隔得远,听得不真切。”
“那便好。”温云姝稍稍松了口气,退后坐在座位上,扬起笑容道,“那人说的话太过难听,我听着都生气,郎君还是不要听的为好。”
“咒我不得好死的人数不胜数,我若是每个都在在意,恐怕早就夜不能寐。”
他说的极为平淡,似乎只是寻常聊天一般说出京中对他的看法,面容淡定,没有其他情绪。
温云姝顿了顿,指尖捏紧手帕沉吟片刻:“做事者,当不拘小节,不以他人目光来决定自我,郎君放心去做想做的事便好,日后总会有人明白的。”
陆启渊放下茶盏掀眼看向她。
他的妻子薄唇微抿,语气温柔如水,但却像瀑布飞流,直抵入人心。
“那你呢?”陆启渊黑眸困住她的杏眼,嗓音沉沉,“是否也觉得我做事狠辣,杀人如麻。”
温云姝心头一跳,摇摇头。
“不曾。”
她开口道。
陆启渊不饶:“为何不曾?”
温云姝眨了眨眼睛,手帕被慢慢松开,心里忽的没了刚才的紧张感:“自我嫁入陆府,郎君所做一切都是为官,为主君,为郎君应当做的,不曾有肆意乱来。”
她语气诚恳温和,眼底干净清澈。
陆启渊收回目光,拿起首杖起身朝外走去,迈过门槛时他微微侧头:“夫人放心,哪怕是丁点儿的委屈,我也会替你讨回来。”
温云姝哎了声,可那人早已迈过门槛走了出去。
晚上陆启渊也没回主屋。
次日晌午过后,春芽便跑过来告诉温云姝,主君被官家宣入宫中了,当下是因为什么不可知。
明明已经休沐,但官家此时宣召入宫,温云姝猛然想起昨日他说过的话,顿时坐立难安。
她站起身在屋内走了两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细细想了一圈昨日两人的对话,觉得陆启渊并不是冲动之人,更不是会为了她做出什么祸事。
扪心自问,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春芽,你去打听一下高蓬眼下的情况。”她实在放心不下。
春芽行礼退了出去。
温云姝站在窗边看着花房新搬来的兰花草,因着从培育到送来都是在暖室中,长叶便一直是郁郁葱葱的样子。
濯白指尖轻轻捏住叶子,青葱娇嫩。
从成婚至今到姑母来小住,她都是被动着去做事的,如今父亲的事也算是了了,保住性命俨然是最好的结果。
余下的她并未强求,也不敢奢望。
那陆启渊呢。
温云姝轻叹口气,思绪万千,心中乱糟糟的,理都理不顺。
没过多久春芽推门进来,指着外面急声道:“姑娘,主君回来了,但是不太好……”
温云姝耳畔轰然炸响,她疾步走出主屋朝着前厅过去,刚迈上拱桥便瞧见陆耀领着人抬着担架进来,男人趴在上面,蓝色大氅盖在他的身上瞧不出什么,唯独那张脸苍白无色。
她提裙跟上去,朗声喊道:“陆管事,来主屋!”
陆耀顿了顿,扭头看向身后男人,见他闭目不语,犹豫片刻招呼抬架的人改道去主屋。
待将人搬到床榻上,温云姝将他拦下,细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屋外高山已经将郎中喊了过来,温云姝顾不得听回话便跟了过去,等郎君将大氅掀开,她愣生生倒吸了口气。
后背衣裳已然被鲜血染红,鞭痕斑驳凌乱,剪开中衣后血肉模糊一片,肩背上的肉更是翻开着,这顿打算是实打实的了。
官家当真是气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