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长大?
是不需要踮脚,就能拿到柜子上的摆件?是身材逐渐饱满,将衣服撑出曲线?还是随便挥挥手,就能干掉敌人?
宇智波蜜想要的长大,远比这些难。
——
2015年12月1日。
风变得干冷,把冬衣吹到了学生身上。咒术国中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平静,在理论课进入正轨之后,国中开始加入了战斗训练,学生们在训练场上吵吵闹闹。
对于咒术师来说,武力值的高低几乎完全能够决定地位、身份、获得的资源。因此就算是最精致、最不爱学习的娇小姐,也会一边抱怨娇嫩的脚起了水泡,一边扭着内八字步、气喘吁吁地参与锻炼,好为自己提高身价,嫁个如意郎君。
总监大人披着马甲抹着汗,从身高体重秤上木着脸走下来。
乙骨忧太是个会给自己加训的实心眼,在鼓励妹妹上不遗余力;乙骨小次郎别的事不会多管,偏偏在训练上是会用瞬身术提着刀敲她脑壳的究极大恶人。两人双剑合璧,再加上总监大人突然明白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本质,决心要长大——
往常撒娇耍赖的手段突然被她收起来了,就算是跑得肺要爆炸、练得手举不起来,也满脸委屈巴巴地跟着大猩猩同学们,没有偷奸耍滑。
只是即使如此努力了,身高的增长速度依然差强人意。乙骨世界坐在训练场边的草地上休息,眯着眼,先是扫过东倒西歪的娇小姐同学们。
——她们是菟丝花。
回忆起与佐助的吵嘴,她有了更多体悟。她想要长大,是因为她发现了自己身上矛盾的本质。
——宇智波蜜本该也是菟丝花,如果不发生那些事的话。
按照计划,她应该在忍者世界快乐地度过一生。开始的保护者是父母,接下来她会被交给姓宇智波的丈夫,丈夫任务死去再交给姓宇智波的儿子。
一族是大树,宇智波男人是枝干,宇智波女人是攀缘在大树上的藤蔓。她们学些花拳绣腿,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兴趣,没有任何人期待她们去战斗。姓宇智波的女人开花、结果就够了,自有树为她们遮风挡雨,这就是宇智波的父亲为她们选择的人生。
然后,大树被拦腰截断。
名为佐助的树枝,被狂傲自大的园丁剪下,栽进泥土。他渐渐抽枝发芽,长成了小树。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永远坚定、坚强。
明明,她和佐助都是从大树上截取的一段,但不论是作为乙骨还是宇智波,两个世界都没有把她当做树苗养育。作为女性,她被允许、被教导要依靠别人。然后,名为蜜的菟丝花在疾风骤雨中无枝可依,她长出了毒刺、长出了尖牙——她长成了食人藤。
从这些咒术界菟丝花身上,宇智波蜜看到了她自己:即使拥有着能把世界都掀翻的力量,即使颇有性格和主意,她仍然保留着菟丝花的习性——总是从其他人身上汲取养分。从两位姓乙骨的饲主那里,她汲取活着的理由;从一位姓宇智波的饲主那里,她汲取安全感;从几位姓五条的饲主那里,她乞怜那点稀薄的慈爱。
和佐助在一起,她确实变弱了。可不仅是佐助,和父兄在一起,她也变弱了。和五条们厮混,她更是变得弱上加弱。
因为即使是食人藤,也是没有骨头的藤。恐怕,这才是烂橘子们敢于敷衍她的原因——从猛兽的外表下,他们看到了她乞怜地摇着的尾巴。
这个发现,让乙骨世界鼓起腮帮子开始生气。她捏了捏酸疼的手臂,转头把目光落在松平武身上。
这位肌肉碎嘴的善心人,正提着沙钵大的拳头,大笑着追他的好兄弟,把训练场的灰尘踢成了一道黄色的烟雾,同学们纷纷嫌弃地捂嘴躲避。与往常不同,乙骨小次郎没有含着胜利者冷傲的笑正面交锋,反而迈着小碎步溜得飞快。善心人似乎非要挨这顿打不可,硬是不依不饶、不肯放弃,训练场满是大嗓门‘好兄弟比速度我也不会输’的喊声。
真是好一场‘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乙骨世界没眼看地把视线转向另一个人。
真神斗真跟在跑步的队尾,那副锻炼要了他半条命的死样子,简直跟她不相上下。
——论长相,只是清秀。论气质,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难以入眼。论能力……宇智波血管里流淌的都是‘强者至上’四个字,这副一点都不能打的样子,简直可以被称之为‘蝼蚁’ 。
唯一说得上有交集的,大约便是同为灭族事件受害者的那一点共情。但那一丝共情,也只存在了一瞬,除了把‘影贽’沙漏根据‘命运’的指引交给他之外,完全没有办法让灭世大魔王对他本人产生任何一点多余的情绪——也许有点生气,因为真神斗真把她的小沙漏交给了烂橘子,但这也有可能是她没有窥见的‘命运’的一部分。
一只手突然抓紧了她的天灵盖,紧接着一张臭脸挡住了她的视线。
“……”
小次郎的表情有点烦躁,眉头皱成了一块橘子皮。
在应付男朋友一事上,总监大人已经颇有些心得。她用下巴点了点远处的人:“我只是好奇而已,人为什么会为别人死?尤其他还这么怕死的样子。”
乙骨世界把自己的发型拯救出来:“你吃醋啦?”
“……”
乙骨小次郎抱着胸要盘腿坐下,还没坐稳,脸上僵了一下,又改成了正坐,这下她的同学们完全被男朋友挡住了。
乙骨世界语气夸张地啧啧叹气:“天皇可是可以纳很多妃子的。你要是这么爱吃醋的话,过一阵子亲亲都会变成酸萝卜味的吧?”
“……”
乙骨小次郎面无表情,扶了扶刀柄。
乙骨世界双手托着腮,笑眯眯地凝视面前臭着脸的少年。
说起来,自从她决心戒掉猫薄荷,这位人形猫薄荷就变得反常起来。
就戒断反应上来说,除了第一夜佐助主动要求‘锁起来’之外,他并没有再说些多余的话,只是常有背影在窗户闪过。
她突然发现,她不是经典款的宇智波菟丝花,佐助也并不是经典款的宇智波枝干。
这株树苗还没来得及接受正统的宇智波教育,就被她连根拔起地换了花盆移栽,也许是被食人藤缠习惯了,他看起来很想把她挂回身上——但是她想要不借助他人,凭自己站起来,想要长出骨头。
——这才是她想要的长大。
佐助说错了,她已经原谅他了。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喜爱佐助——甚至比佐助出手袭击她之前,还要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