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丹和妙语见柳厢不假扮稻草人了,她们也不装了,毕竟继续假扮极大可能会被大睦朝军队刺成大筛子,浑身窟窿眼儿。
看着玉米地里上演的一出好戏,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黑甲男子灌酒的手稍稍一顿,他歪了歪头,一脸无可置信的模样。
大睦朝士兵察觉到四人的骤然出现,皆是十分警惕,举着银枪一股脑对准四人,眼眸猩红,时刻准备冲上去刺死他们。
骑兵愕然道,“校尉!不多不少!刚好是四个!原来是他们将朔雪国俘虏的尸体藏起来,偷梁换柱扮成稻草人!”
“他们居心叵测!不知到底有什么阴谋!”一士兵附和。
另一士兵也趁机献言,“校尉,他们鬼鬼祟祟,说不定是敌国的斥候?乔装打扮混入大睦朝,就是为了打探敌情啊!校尉,不能放过他们!势必要对其严刑拷打一番方能安心啊!”
骑兵对柳厢一行人恶狠狠道,“你们到底是哪国的奸细?朔雪国?无垠国?西落国?还是长河国?说!否则别想活着离开!”他扭头看向黑甲男子,字字恳切,“校尉,不能放过他们!”
“校尉!不能放过他们!”
“校尉!不能放过他们!”
“校尉!不能放过他们!”
“……”
一群大睦朝士兵嫉敌如仇,恨不得当场手刃眼前这些“敌国奸细”,高声咆哮,一个个怒火高涨,难以扑熄。
黑甲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勿要大声疾呼,等闹声休罢,他驱马靠近被刀剑围拢的四人,居高临下地睥睨,笑道,“你们来个人解释解释?倘若解释不清楚你们的身份,来意,那么,这玉米地里的稻草人便真真正正由你们来当。”
目仁逡巡,黑甲男子的眼神停留在柳厢身上,又扫了扫俞冠楚,最后看了眼卷丹和妙语,重复一遍,“何人来解释?这可是最后次机会。”
“我!我!我来解释!”
柳厢忙不迭举高手臂,拔高声音大嚷。
她刚一嚷完,那些逼近的长枪大刀差点一下子扎穿她喉咙。
黑甲男子一挥手,那些士兵的武器才慢悠悠后缩了几寸,几寸罢了。
柳厢瞟一眼黑甲男子,见对方脸蛋红扑扑的,许是喝酒微醺的缘故,心想此人必是豁达爽快的人物,不然也不会在如此关头上还有兴致饮酒。
假使如实相告,说不定这人并不会赶尽杀绝,还能留他们一命以作感激。
她清了清嗓音,一字一顿道,“他们叫你校尉,那我就叫你校尉大哥吧。校尉大哥您好,我叫柳厢,乃是寒月山风情寨之人,我左边的男子叫俞冠楚,是百里京人士。我右边的两位妹妹,一个叫卷丹,一个叫妙语,她们俩也是风情寨的人。俞公子,卷丹,妙语和我一样,都是实打实的大睦朝的子民,绝无半分虚假。校尉大哥如果不相信,完全可以遣人去查一查,自是能得到真实答案的。”
柳厢目不斜视,盯着黑甲男子的面容,毫不畏惧地说,“我们不是所谓的奸细,亦不是来去无影的斥候,我们不过是想为战乱的国家尽一尽绵薄之力。实不相瞒,柳厢自幼喜爱舞枪弄棒,武功了得,并且对研制火药有那么一点点天赋和兴趣,适才送来的一马车核桃炸弹便是由我制作而成。那白纸鸢也是为了让你们知道我们送的是何物罢了。我们跋山涉水来到边境,仅仅是想帮大睦朝打退朔雪国,我们给不了其他的东西,唯有用此物来助我军一臂之力。”
“校尉大哥,柳厢字字真切,若有半字虚言,立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如此狂言妄语撂下狠话,唬得在场所有人都一个大激灵。
黑甲男子嘴角的笑意愈发加深,他饶有兴致地灌了口酒,半是玩笑半是冷漠道,“是吗?既如此,你们何必躲躲藏藏假扮朔雪国的俘虏,竟愿意装成稻草人掩人耳目。你说说,我是不是可以猜测一番,你们是朔雪国派来的人?”
“校尉大哥!冤枉啊!”
柳厢摇摇头,无奈地摊开手,“校尉大哥,你也看见了,现下我们四人被士兵们包围着,何以能完好无损地走开?我们是害怕送炸弹不成,反被当成敌国奸细惨死当场……目前来看,我们的确得有这个顾虑。此时,我们不正是被刀剑指着,生死难料吗?若是不假扮稻草人避一避,我们可能回不了家。”
“唉。”
柳厢叹口气,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早知如此,这些炸弹还不如过年拿来调制成烟花爆竹,除夕夜之时放一放,还能看见漂亮的烟花,还能听个响儿——现在呢?好心当成驴肝肺,花了大半个月跑过来,不被领情也便罢了,还要将我们四人一剑捅死!惨呐!惨呐!惨不忍睹啊!”
她这一遭狂轰滥炸的言语输出,铿锵有力,说得那是一个激情四射,真心诚意,不少大睦朝士兵偷偷地为之动容。
卷丹与妙语波澜不兴的脸皮下,早就把牙齿咬得死死地,好险没憋住直接笑出声。
柳厢说的话与真实情况别无二致,可碍于她神采飞扬,言辞珠玑,使人犹如视听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戏剧,有着沉迷其中的魔力。
俞冠楚偷瞥柳厢一眼,笑而不语。
黑甲男子听罢,仿佛觉得言之有理,又仿佛心存狐疑。沉吟半晌,做出了一个决定,“你口口声声说你们不是朔雪国之人,我不太相信。可是调查你们到底是不是大睦朝的人,一时也得不到准确消息。今日,只要你们愿意徒手肢解眼前被你们偷梁换柱的朔雪国俘虏的尸身,我便相信你们的一面之词,留你们一命。”
“如何?愿与不愿?”
黑甲男子捏着酒壶,仰头大饮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