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跟着洒家,是绝对不会吃亏的……”太师椅上的背影消瘦而闲挺,尖细的声音过后几声窃笑,他低眸看着茶杯,打开茶盖,闻着茶香,轻轻拨了拨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让它慢慢沉入水底,然后饮了一口,看似享受,继而抬起头,盯着底下跪着的两个人,道:“此次奉太后娘娘的懿旨前往修罗宫伺候然王……是责任,亦是荣幸,一个儿不小心都要掉脑袋的荣幸……”尖细的声音顿了顿,无谓自己话中之意,轻笑了一声,瞥了一眼他们继续道,“所以,伺候好然王,便是更好地替太后娘娘做事,积德呢,可别等到回宫之前,却已立了坟。记得,你们身上这条命,不是你们自己的,是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没叫你们死,是绝对不可以先死的!呵呵……”
“奴才明白!”太后这次安排给他的人,深知规矩,不苟言笑,即便话未说明,他们也会清楚,然而对于他们,明说了倒好,省得费脑子。
座上之人看了看依旧低头跪着的两人,笑道:“抬起头来,让洒家瞧瞧……”
二人应声抬头,只见茶杯无声落桌,几声细笑,“得了,起吧。先下去准备准备,明日午时启程。”
“是,安公公!”二人利索退下。
安古轻靠着椅背,双手搭在两面椅臂上,手指似有节奏般敲打,淡笑的脸上双眸微眯,安静闲逸的神色竟让人忽略掉他因干燥而微微脱皮的下唇上,那颗拇指般大,偶尔还会流血,令人恶心的肉瘤。
那双已燃烧了二十载的眼眸,不论经历如何,依旧宛如山涧间的清泉落瀑,清澈而耀眼,若蒙上一层水雾,定是让人舍不得放开眼,然而,他已经不懂得什么是泪。
停下敲打的动作,闭着双眼,轻哼了一声,心道:“谁人不知然王冷心亦无情,杀虐随心起,若非他无心帝位,穗国早已改朝换代……太后啊太后,你欲除我安古而后快,安古又何尝不是想逃离你呢……何况……哼!然王……安古今日的权贵,还是拜你所赐,是该感谢你让安古成长丰富呢,还是该感谢你留了我一条命?!”安古只觉心中一道血色划过,斑斓流淌,不敢跨越的伤疤一揭,当年的画面一幕幕掀开。
十年前的一日,因古相支持原本大有登皇位胜算的二皇子随孟,古家却突招灭门之灾,全家一百三十二口尽祭屠刀下,只因二皇子随孟已被刺杀身亡。
年轻的帝王啊,看似柔弱的外表,大爱满天下,举着仁义道德的旗帜,不想心却如此之狠!招招似豺狼,式式如恶虎!一登基立马向整个朝纲示下下马威,好个杀鸡儆猴的清君侧!如若不是当时还有个也觅!!
安古与妹妹被古相匆忙安排潜逃,本可以逃离虎口,却因自己的种种情绪而逃回,继而害了自己,也害了庶妹!
当他跨过一具具尸体,踏着满门血水,望着那因怨恨而无法瞑目的一双双眼睛,哭喊着“父亲大人”的时候,古相却在他面前缓缓倒下,就近在咫尺,他本可以再跨过几步路,就可以拥抱到的父亲。一时之间,脑袋“轰隆”喳响,时间恍若已经停止,忘了怎么哭,一声“父亲大人”也早已唤不出……
“小娃娃……你以为你们逃得掉吗?”
你们?安古一惊,霎时回头看着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随着他回来的妹妹,那双惊恐的眼中充满泪水,正呆滞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古相。他不是叫她好好地待在破庙里等着他带父亲回去的吗?!
哼!小娃娃?看起来也不过年长自己几岁,凭什么这般称呼他?!
安古立马转身,展开双手,以身挡在妹妹跟前,咬牙切齿,“你们……怎么可以……这般残忍!!”好狠心的先斩后奏!好歹他们家也是堂堂的左丞相府!他是该长大了,因为现在只有他能保护妹妹,虽然此时,他才只有十岁。
“这么有骨气与本王这般说话。”冰冷的笑声荡开,侧着身的手朝着他背后轻摆,两个侍卫立即停下上前的动作。他随后拨拨垂在额前的发丝,重新收回手,撑着滴血的剑柄,“回来受死倒好,省得本王猫捉耗子,让你们……痛不欲生。哈哈……”肆虐又张扬的笑声停止,剑柄一挥,剑光落入安古怒火燃烧的双眸中,“说吧,你们俩谁先来?”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安古一喊,细小的身子快速避过指着自己的剑,“还我父亲大人的命来!”尚未接近他半米,匕首便被震落,身子被一道强劲的掌风劈中,飞碰到不远处的墙面,摔落在地上,安古吃痛地龇牙咧嘴。
“哥哥!”妹妹一回神,回头奔向安古,却被一只手提住衣领。
“这小女娃倒是生得标致……”他转头看着地上的古相,顾自摇摇头,把妹妹扔给侍卫,“带回去好生养着。”
“你这凶残的恶魔!!古家都被你灭了你还想要干什么!”安古生怕他对妹妹如何,心中着急,挣扎着上前,却被其中一个侍卫一脚踩住后背,一声闷哼溢出口。
缠着贵气金丝的黑靴子落在安古眼前,银白色的衣摆因其下蹲而拖地,两指冰凉捏起安古的下巴,强迫着他抬头,“从没人敢这般直视本王,让你死了还真是可惜了这俊俏的皮囊……”嬉笑的声音中带着讽刺,“古桦这个老东西居然还生得出这么两个水嫩嫩的娃儿,倒是死得值了。”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