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一动,一面破壁出现在他面前。
日晒风化,落满灰尘的浮雕影壁,好似还能看见当时被她撞到的痕迹。
冷然的眸光一痛,手缓缓抬起。当初提的剑有多轻快,杀得有多酣畅,今日的手心便有多重,犹如千斤。
放过她,仅是因为她那双被仇恨的种子点燃,愤怒痛恨,无能为力却又异常坚定孤傲的眼眸,那股不服输,不认命的韧劲,挑起了他的兴趣。以至于随口一说,便轻松地决定了他人的命运。
当初的一时兴起,如今却让他备受煎熬。
眸光微动,身后的来人禀道,“王爷,内宅的书房有人来过。”
来过人?那便证明他猜测的方向没有错。
“书房内有被人翻动的痕迹,属下在墙壁浮雕之中发现一个约莫三四寸的长洞,内可置放小物件,其外机关格外隐秘,当是谨慎之物,不过现内已然空空如也。”夜樱思索了一下,继续道,“照房内迹象看,当不止一个人于此逗留。”
不止一个人......
既然她已来过,那这里便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了。可是她,竟还骗他不知那物?
好,活着就好。
终非天涯不可觅,早晚,也只能回到他身边!
冷漠的神情透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冰眸一转,道,“人来了么。”
夜樱微微颔首,“请王爷稍待,宫中事务繁多,人多眼杂,要脱身尚需些时候。”
然王不语。
此时此刻的他并没有显露出等待的不耐,反而是那呼之欲出的真相在撩拨着他的心,先些时候的急不可耐不知在何时早已沉淀,越是迫近答案,反而越让他的心湖十分平静。
自从他的父亲故去之后,他从未如此有耐心地去慢慢等待一个人。
除了有关于她的事。
一个多时辰之后,古宅荒园里多了一个人。
来人身披黑袍,将自身几乎遮了个严实。连帽下的双眼与左前方的夜樱对视了一眼之后,才不慌不忙地抬手放下连帽,露出一张清瘦的脸。
岁月的洗礼,阅历的充盈,看得出来此人的性子当十分沉稳内敛。
她抬首打量了一眼庭廊上随意靠坐着的男子,此时的他正闭眼小憩,仿佛不知道她已到来。
她在心中暗衬,眼前的男子果然同外界的传闻一般,四周尘土灰败,慌渗凄凉之感都掩盖不了他身上透出的森森冷戾寒意。
“看够了么。”男子开口。
来人面无表情地收起目光,声音不卑不吭,道,“蝉羽见过然王。”
多年来,虽说她时常与夜樱暗中联系,却从不曾见过然王,因为他进宫的次数十指可数,更别提踏入后宫了。今日,乃是第一回见到他本尊。
然王缓缓睁眼,放在栏杆上的脚下地,依然是慵懒地坐着,面上却是毫不掩饰的审视,语气肯定,“想杀了本王。”
夜樱闻言心中微微一颤,疑惑地看了一眼蝉羽之后,才重新稳住了心神。
“不敢。”
“因为她?”
蝉羽浅浅地吸了一口气,抬眼时气定神闲,目光与之对碰,忽地唇角微挑,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并没有否认,“没想到然王,还心细如发。”
然王一声轻笑,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情愿,却还是来赴约探究一番,如此,才能放心。”
蝉羽敛眸。
她与夜樱书信往来,虽说夜樱从不赘言,但她也能从中了解个大概。他此刻会来找她,想必已经知道了,她也没有必要再藏。
“十六年前,十二弦子为寻少主出了仙度,分散各地。在大皇子遇袭不敌之际营救不及,是你救了大皇子与清和梅见,至此十二弦子甘为你驱使,蝉羽便也入宫为线人一十六载。我自问无任何亏欠,恕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然王缓缓抬眼,盯着她,“你知本王要问什么?”
蝉羽淡淡地看向他,不语。
然王站起身,左右来回走了几步后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平静无波,字句却重千斤,“十年来,你知情不报,忠与否。”
“那又如何?”蝉羽双手抱拳敬天,目光坚毅,“只要少主安然成长,蝉羽忠心可表,无愧于心。”
“于阴险诡谲的宫中生存,一不小心便是人头落地,你如何能担保她能安然?”
蝉羽笑得嘲讽,心中暗道这始作俑者今日却反来质问她的作为。
“是啊,然王竟然也知道?又何故那般冷酷无情,前脚刚屠戮了百条性命,后脚便将人送去那吃人的皇宫。我怎知,你是否与仙度亲王勾结?营救大皇子孰真孰假?又怎知,大皇子是否被你所蒙蔽,一众弦子是否已为傀儡?”蝉羽抬眸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你拿什么叫人信任?”
现下来找她问少主之事,又是否是为了达成与仙度亲王的交易?
蝉羽一连三问直言不讳,夜樱见状心生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