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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恨铁不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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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红梅带着女儿在卧室里睡午觉。听到敬武回来的声音,她赶紧起床,询问他体育集训和挑选运动员的情况。

“没选上。”敬武话一出口,就哭了起来,非常伤心地抽泣着。

方红梅有点儿失望,口里还是安慰敬武。说没选上就没选上,只当这次中学生运动会没举办。断了这方面的念想,全力以赴搞复习,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中考。

王加根一句话也没有讲。

说实话,敬武没能选上运动员,他心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

“你不是说在牌坊中学没仗我们的势么?去其他学校感觉怎么样?没有我们,你在路东中学敢横冲直撞么?没有我们,你是不是处处受人欺负?没有我们,你是不是感觉寸步难行、到处碰壁?你这种人,就应该受点儿挫折和打击,否则的话,永远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热饭。吃完饭回男生宿舍休息。下午按时上课,再莫随便迟到旷课,少让你姐夫操心!”方红梅一边往腰间系围裙,一边教导弟弟。

敬武已经办了留级手续,可以不参加下一阶段复习。他完全可以放弃预考,回菜园子村家里休息。等新学年开始后,再去方湾中学借读。不过,红梅还是希望敬武今年参加预考,感受一下大考的氛围,积累实战经验,为明年中考作准备。

王加根对此并无异议。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敬武在牌坊中学的最后这段日子里,能够遵规守矩,不惹事生非。

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终于熬到了五月十五号——预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下午放学后,王加根家里突然热闹非凡。肖玉荣、董志芳和另外两个青年女教师鱼贯而入,谈笑风生,吵着嚷着要打麻将。其实,这四个女教师对麻将一窍不通,没有一个人会打。

准确地讲,她们是来拜师学艺,要方红梅教她们。

方红梅是去年暑假学会打麻将的。熟悉麻将的基本打法之后,她很快就迷上了这东西,长时间不打心里就痒痒。特别周末或节假日闲下来的时候,不打麻将就像缺少一点儿什么似的。可是,想打又没有麻将牌,而且也很难凑齐班子。

有一天,牌坊中学来了一个卖麻将的生意人。平日精打细算的方红梅突然大方起来,拿出家里积攒下来的国库券“换”了一副麻将牌。

牌坊中学几个女教师听说方红梅买了麻将,几次三番要到她家学“手艺”,但都因为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没有凑足四个人。今天大家正好都没什么要紧事,放学后就没急着回家,一起到食堂吃过饭,然后来找“麻将师傅”方红梅。

“现在农村妇女都会打麻将,我们几个还是门外汉,真是太丢人了。”肖玉荣笑着说,“今天无论如何要学会。”

“对对对!我们今天不学会就不回家。”董志芳应和道,“小方一定要好好教我们。”

听女同事们这样讲,方红梅满面笑容地答应着。

她把客厅的小饭桌清开,铺上专门用来打麻将的布垫子,又从卧室里拎出麻将牌,哗哗啦啦地倒在布垫子上。

打麻将起源于哪朝哪代,没办法考证,但它无疑是一种最能吸引人的博弈游戏,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名不虚传的“国粹”。麻将的基本打法其实很简单,即使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文盲,也能很快学会。由于容易上手,玩法又变化无穷,集益智性、趣味性、娱乐性、博弈性于一体,深受社会各阶层、各领域人士的喜爱。其流行范围之广、普及程度之高,没有任何一种游戏能与之相提并论。有道是,十亿人民九亿“麻”,还有一亿在观察。如此众多的人趋之若骛,可见麻将是一个好东西。但好东西有时又会带来不好的结果,表现出使用效果上的多样性。正所谓“桔生于淮南谓之桔,植于淮北谓之枳”。当麻将被用来作为赌博的工具时,其罪恶程度丝毫也不亚于吸毒,因此,也有不少人对它深恶痛绝。爱也好,恨也罢,这种被人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滑溜溜的小玩意儿,还是以其独特的魅力,成为中国城乡人民休闲娱乐、消磨时间的首选。

就拿王加根和方红梅来说吧。他们既要工作,又要自学,还要抚养小孩、料理家务,天天忙得火起,夫妻俩仍然忙里偷闲学会了打麻将,时不时邀门卫老宁、广广黄一起搓几圈。

这不,连肖玉荣、董志芳这些安分守己的良家妇女,工作上兢兢业业的优秀教师也顶不住麻将的诱惑,专门来拜师学艺来了!

四个女教师坐定之后,方红梅就开始教她们如何码牌、如何执骰子、如何取牌。接下来,又围着桌子转圈儿地教她们如何出牌。

王加根看女同胞们学得这么认真,玩得这么上劲,就抱起女儿欣欣出了家门,免得打扰她们。

走出校园,绕过部队抽水房,来到池塘边的一片青草地上。王加根把女儿放下来,双手架在她的腋窝下,让她在地上学走路。

小家伙走着走着高了兴,伸出小手掰开爸爸的大手,不要爸爸保护。王加根试着松开手,欣欣居然稳稳地站住了,没有倒下。

“欣欣,迈腿!拿脚!往前走!”王加根兴奋地喊叫着,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儿。

欣欣有点儿紧张,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王加根退后几步,张开双臂:“过来!欣欣,到爸爸这儿来!”

欣欣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接着颤巍巍地走出第二步、第三步……

“欣欣真棒!欣欣太棒了!来,继续走,快过来!”王加根一边大声喊叫,一边往后面退。

欣欣努力向他靠近。后来,因为腿力不支,还是坐到了地上。

王加根赶紧跑过去,抱起女儿,疯狂地笑着,叫着,流着泪,搂着女儿在草地上打滚儿。

欣欣非常得意和兴奋,笑得脸上绽开了一朵花。她从爸爸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试图自己站起来,继续学走路……

这个初夏的傍晚,父女俩在池塘边的草地上,浴着清凉的晚风反复练习,一直到暮色四合,才意犹未尽地返回校园。

回家的路上,王加根说不出心里多么惬意。

欣欣会走路了!她才一岁零一个月呢!十三个月的小孩儿就能够独立行走,真是不多见。王加根觉得,女儿之所以走路早,除了体质好以外,还要归功于那个小摇车。

近段日子,小摇车成了欣欣的扶手和拐棍。她不满足于站在洞穿的小摇车中央“划龙船”,站在小摇车外面,她也能够抓住护栏慢慢地推行。一有时间,王加根就带她到操场上做这些“功课”。有时,还故意把她的小手从小摇车上掰开,让她独自站立。

刚刚结束的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王加根感觉也不错。不出意外的话,所考的科目及格应该没问题。这是专科段的最后一门课程,合格之后,他就能够拿到大学专科毕业证书。

方红梅的函授学习也比较顺利,五年学制已经完成三年。到目前为止,学过的课程她全部合格,没有挂科。继续保持这种态势的话,再过两年,她也能够拿到本科文凭。

有了大学文凭,他们就可以去向花园区教育组领导申请,要求调到距花园镇近一点儿的学校,让他们的女儿能够上幼儿园,有地方上公立小学。这就是他们的阶段性奋斗目标。

令人欣慰的是,他们正在一步步向这个目标靠近。尽管任重道远,毕竟已经看到了曙光。眼下的生活可谓蒸蒸日上,如果说有什么不愉快的话,那还是带在身边读书的方敬武。

结束体育集训回来之后,虽然在姐姐姐夫面前表态很好,但他行动上依然故我。上课趴在桌子上睡觉,经常不做作业,考试不交试卷,每天晚自习都找不到他的人影儿。

“唉,随他吧!只要他不闹事就行。反正离预考越来越近,考完之后,就让他走人。”

王加根尽可能管控好情绪,用最大的忍耐和包容,对敬武的胡作非为一忍再忍,只求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本学年的最后几天。但事与愿违,离预考还有两天的时候,敬武又犯事了。

牌坊中学教职工就餐是在食堂记账,按月结算,费用一般从就餐人的工资中扣除。王加根、程彩清和门卫老宁这些常住户则只在食堂蒸饭,自己在家里炒菜。由于王加根和方红梅只能在下班之后开始做饭,加上蜂窝煤质量不好,燃起来很慢,而且火力不旺,炒菜往往需要好长时间。敬武有时饥饿难耐,就去食堂打饭吃。因此,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家里把饭做好了,敬武还没有回来,去教室或男生宿舍找他,他又说在食堂里吃过了。久而久之,王加根就不再喊他吃白饭了。在食堂吃或者回家吃,随他的便,反正最后都是他们结账。

星期六下午,初三毕业班学生正式离校。敬武不知溜到哪儿去玩了大半天,直到天黑了才回到牌坊中学。

敬武不敢到姐姐姐夫家里,可肚子里又饥肠辘辘,就直接到学校食堂,想找点儿吃的东西。

炊事员聂聋子刚清完场,正准备锁门。

“聂师傅,还有饭菜么?”敬武急匆匆地问,“我还没吃晚饭,给我打份饭菜吧。”

聂聋子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装做没听见,没搭敬武的腔,自顾自地把食堂的木门锁上了。

敬武大声吼道:“我要打饭!”

“打饭?现在打什么饭?早下班了。”聂聋子拿着钥匙往他宿舍的方向走,“饭菜也没有了。”

“那你能不能给我弄碗削面?”敬武的口气明显缓和下来。

“面粉没了。”

“怎么可能?面粉没了食堂明天拿什么做馒头?”

“我说没了就没了。就算有面粉,现在也没人给你做!”聂聋子径直走进宿舍,关上了房门。

敬武站在食堂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恼羞成怒地朝木门上踹了一脚……

这天是周日,本来不上班,由于恰逢预考的前一天,牌坊中学四位校领导和初三年级的班主任都来到了学校。

按往年的做法,上午要召集全体考生开会,发放准考证,强调考试期间应该注意的事项,然后带考生去熟悉考场。

花园区今年设有两个中考预考考点,一个在桥西中学,一个在路东中学。牌坊中学的考生被安排在路东中学。

虽然步行往返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但因为是田间小道,又要路过好几个池塘,学生众多,而且都是打打闹闹的队伍,安全问题学校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几个校领导肩负重任来到学校,却听说学校食堂的木门被方敬武踹破了。代理校长张仲华暴跳如雷,猪肝色的脸都气白了。他扬言要去区教育组汇报,取消方敬武参加中考预考的资格,开除方敬武的学籍。如果方敬武还敢无理取闹,他就到花园镇派出所报案,让警察介入这件事情。

王加根无言以对。

说实话,敬武仅因为食堂师傅没有给他打饭,就把食堂的木门踹破了,其所作所为性质确实比较恶劣,学校怎么处理都不为过。可敬武毕竟是他小舅子,他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

带敬武在牌坊中学读了三年书,如果最后连中考预考都不能参加,还背一个开除学籍的处分——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指望张仲华高抬贵手、网开一面似乎很难做到。他与方红梅之间本来就有矛盾,现在逮着一个整治敬武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放过呢?

王加根于是提出,被敬武损坏的木门由他们请人维修,费用由他们承担。至于学校如何处理方敬武,他也不便发表意见,但有一点必须提醒学校领导:还是尽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采取激化矛盾的做法。方敬武毕竟是未成年人,处于性格叛逆的年龄,这段日子情绪又极不稳定。如果处罚过重,逼得太狠,他可能会失去理智,做出更危险的事情。这样的话,对学校和学生本人都不好。

“今天早上,我在家里削苹果,到处找不到水果刀,估计是被敬武这家伙揣在身上了。”王加根补充介绍了一个新情况。

张仲华听到这儿,不再像先前那么激动,也停止了咋唬。

“大家说说这事该怎么处理?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他把皮球踢给其他几位校领导。

肖玉荣主张息事宁人。

她说,能马虎一点儿就马虎一点儿。只要方敬武再不瞎闹,还是让他参加预考。考完试之后,就让他回方湾。三年都过来了,也不在乎这两三天。学籍用也不用开除了,反正他下学年准备回方湾中学借读,不会影响到牌坊中学。

“既然小王提出由他来维修食堂的门,赔偿敬武造成的损失,我看这样处理也可以。”邹贵州应和道。

宁海涛也同意副校长和后勤主任的意见。

张仲华看大家都想做好人,感到很无奈。但不惩罚方敬武,不给点儿颜色他看看,又觉得太便宜了这小子,难解心头之恨。

“不开除学籍可以,让方敬武参加预考也行,但他的留级指标必须取消,发张初中毕业证让他滚蛋!”张仲华愤怒地骂道,“牌坊中学不可能为这样的败类继续保留学籍!”

……

其他校领导继续为方敬武说情。

他们认为,这样做有打狗欺主的嫌疑,会让王加根和方红梅觉得难堪,可张仲华态度异常坚定,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张仲华固执己见也是有原因的。

前段日子,不少初三学生家长来找他,想为自己的孩子办理留级手续。因为没有指标,他无法满足别人。如果方敬武的留级指标取消了,他就能够把这个指标调剂给其他学生使用。他也能从中获得一些利益和好处。

就这样,方敬武失去了再读一次初三的机会。

虽然他今年参加了预考,但成绩没有过分数线。

牌坊中学预考过线学生二十六人,其中,初三(1)班有十八人,初三(2)班八个人。两相比较,王加根自然又是风光无限。他们班过线的十八人当中,有好几个是学籍初三或者准备在初三留级。这些“编外”考生争得的指标,可以调剂给其他预考落选的学生使用。

张仲华打着学校统筹安排的旗号,把这些指标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作为以权谋私获取利益的筹码。

因为这件事,王加根没少跟他红脸,据理力争,但有利可图的事情,张仲华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为了照顾王加根的情绪,他答应给方敬武一个指标,让方敬武参加正式中考,但前提条件是,方敬武不能在牌坊中学参加后阶段的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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