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将自己悬于水面之上,无声扫视了周遭一圈。方才还在叫嚣的恶鬼似乎从自己的反应中觉察到了不妙,这会藏了身形,不知在哪里窥伺着。
胆子比针口鬼的喉咙还小,怪不得是判进第四殿的恶鬼。生前做的都是些欺行霸市、害老压幼的丑恶勾当,对着不如自己的人施展恶意,等死了下地府又能有什么真本事……
封灵最讨厌这种遮遮掩掩的打法,也不耐烦与之纠缠,手上鬼诀一换,便在整个水面燃了青红的鬼火,等着那恶鬼自己送上门来。须臾听见一声痛呼,封灵看也不看地将殷红绳索甩出,一下又一下,一招套一招,一时间只听到惨叫声不绝。
封灵接连抽打了数十下,感觉到对方鬼力渐弱之后,方才收了力道,只用殷红绳索圈住那恶鬼,而后狠狠朝后一拖,被牢牢绑住的逃鬼终于出现在了封灵眼皮子底下。
“……不是说,要把我给吞了吗?”
封灵笑得眉眼弯弯,拢袖问话的模样更是温柔,与抽打恶鬼时的凶狠动作截然相反。
“你、你不是普通的鬼……”
那恶鬼被封灵的殷红绳索抽的险些散了魂,这会儿浑浑噩噩的,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这绳子是什么做的,不可能绑到我的……好痛,怎么这么痛……有火烧,不对,我是被打的……要死了……我要向宋帝王告、告你的状,你怎么可以滥用私刑……我、我不服!”
封灵不耐烦地又扯了一下,那吵闹声顿时消失。感受着透过绳索传来的阵阵抖意,封灵总算松了眉头,重新变出扇子,百无聊赖地轻晃着,难得配合着解释了两句:“你在地府呆了多少年了?就一次也没见过无常当差时拿的物件吗?连勾魂索都不知道。”
“……你,你是鬼差?”
那恶鬼清醒了些,面上惊疑不定,俨然没有全信,“不对、不对……你骗我!鬼差拿的是锁链,捆在身上又沉又重,你这劳什子哪里有半分勾魂索的样子!你想诓我,哈,哈哈哈!”
得,还是个脑子有问题的恶鬼……
封灵默默翻了个白眼,一想到还要把这家伙带回去便觉得浑身难受。索性大袖一翻,两指并拢点于半空,虚虚画了几下,简单将此间事传回地府,也催着牛头马面赶快过来接手。
“……哎!别过去、先别过去,那边危险的很……谁说假话了,你一个小孩子,我骗你做甚!”
这是……那假道士的声音。
被抓恶鬼的事情耽搁了一会,封灵险些都要将人给忘了。抬手将恶鬼定在原地,封灵这才回头扫了一眼。
那人倒是乖觉,也可能只是被封灵的话吓住了,总归是没有逃跑,自己找了处角落,借着柱子的遮蔽躲了起来。这会儿正不知缘由地和一个小乞丐拉扯着,头先的话也是对那小乞丐说的。
封灵悄无声息地落地,靠着砖墙,歪着脑袋听了片刻墙角,这才清楚事情始末。
除非刻意显形,否则普通的生人是无法窥见鬼物的,而鬼气虽会影响生人阳火,但只要不是存了心要害人,也不会过多损伤身体,至多添几场噩梦罢了。这也是封灵可以毫不顾忌地在水桥上与恶鬼打斗的最根本原因。
但那假道士不知道,自己寻了处地方躲起来,却又怕其他看不见东西的人往桥上跑,便一直小心翼翼地拦人,只是无人相信,还被不少人当成了疯子看笑话。那小乞丐是唯一一个停下来的,也压根不是因为信了,而是觉得这人有意思,想听他嘴里还能说出什么奇言乱语来。
“……你这假道士,方才还在这儿招摇撞骗,贪财又怕死的,却原来还有为他人着想的好心思。”
一听见封灵的声音,男人的身体便肉眼可见的僵住了,连手边的小乞丐趁机挣脱拉扯跑掉也没注意。
“你倒是会找地方,”封灵近前几步,左右环视了几眼,颇为赞赏地点点头,“这里足够的隐蔽,确实是伤不到你性命的。”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缓慢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握紧,知道是再躲不过去了,深吸了一口气,颤着声音道:“……多谢大王夸赞,贫道,我……若是无事了,我便先去了,不敢耽误大王的要事。”
说虽如此,到底不敢真的离开,只拿背对着封灵,梗着脖子没有回头。
封灵轻笑一声,凑得更近了,故意拖着腔调道:“既这样听话,那便报上你的名姓。别想着编个假名糊弄,我分得出来的……你好好答话,我高兴了,保不齐便让你走了。”
“……”
“不打算说?”
“……解玉。”
“哪两个字?”
“冠霞登彩阁,解玉饮椒庭……只是我的解字做了姓,所以同字不同音。”
“那么……解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