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被这话吓了一跳,跟着又在赚钱与保命之间摇摆不定,直到看清封灵脸上的漫不经心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去敲门?”
“自然是你去敲门,”封灵头也不回,“想办法混进去,再把那女鬼的事情打听清楚……我先进去等你。”
说罢,也不理会解玉是何反应,兀自消失在人前,只余下一缕青烟萦绕。
解玉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口,只觉阴冷之气更甚。捏着伞柄的手有些沁汗,胸腔内的跳动声更是剧烈。忽有凉风刮过,解玉在炎炎烈日下打了个寒噤,他不敢再多想,再三说服自己无事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陆家大门前,“哐哐哐”地敲出响动来。
……
封灵绕着陆宅转了一圈,又特意在鬼气最浓郁的后院停留了片刻。确认了一些事情后,方才慢悠悠地晃去前厅,只等着解玉进来汇合。
在解玉腿上留痕的,在陆宅布下漫天鬼气的,确是从城隍庙里逃走的那只厉鬼无疑。
“……为情杀人,没意思。”
封灵张开折扇,将其盖在头顶,迎着从缝隙间透下的日光,摇头感慨。
穿过一条石子密布的蜿蜒小径,封灵正欲从小花园离开,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满目的繁茂花草中,被栅栏围起来的随风摇曳的两棵大树,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甚至,坏了整座小花园的和谐。
“生死树……”
封灵抿着嘴,低喃出声。
“……道长,往这边走。”
身后传来数道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被引着往后院的方向过来了。
封灵不意外地回头,果然看见了那道熟悉的灰白身影。解玉被围簇在正中间,镇定非常地同旁人交谈着什么,除了额角偶尔有细汗滑落,看起来还真像个高深莫测的道士。
她果然没看错人。
封灵这厢摇着扇子看戏,解玉则还在强装叵测模样,浑身紧绷地生怕自己露了破绽。许是多日不见成效,这位陆老爷已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便要解玉去驱鬼,又连请带劝地把人引到了后院。
“……不急不急,贫道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若就这样仓促驱鬼,效果定然不佳,还是从长计议的为好!”
解玉左推右辞,竭力从一堆劝说中搜刮出可用的借口。眼看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无计可施之下,他已然都做好被揭穿后暴打一顿的准备了,余光却突然瞥见了封灵的身影。
他猛地停下来,大喊了一句:“诸位——”
又看向那道红衣。
封灵伸出手,提示般地指向那两棵大树。
“诸位,这树……有古怪哪!”
解玉底气大足,假话张口便来。
“解道长,你会不会是看错了……这两棵树,是我儿成婚时与新妇一道栽下的,求的可是夫妻情谊的好意头!”
陆老爷咳嗽两声,显然有些不信。
“此言差矣,有道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鬼神之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解玉信口胡诌了两句,见众人开始犹豫不定起来,遂趁热打铁道,“如此,诸位站得稍远些,让贫道来看看这两棵树到底有什么端倪,也好早些替陆公子解决痛楚。”
事关自己儿子的安危,陆老爷纵有再多的疑问,此刻也咽回了肚子。他抬着自己憔悴蜡黄的脸,干瘦的躯体满是惫累,颤巍巍地谢过解玉,便领着人退后几步等待。
解玉僵硬地受了礼,自知本事不够,担不起陆老爷的这声谢。等人一走远,便迅速撑开伞跑到封灵跟前,看似在认真探查,实则压低了声音问道:“鬼大王,这树真有问题吗?”
“……这叫生死树。”
封灵站在伞影下,仰头望着这两棵快要缠绕在一起的树,语气平淡:“原是百余年前,流行于青州的一项婚俗。新婚日,佳儿佳妇共同在新房附近栽下两棵树,细心浇灌培育,直到寿终那日再砍下,作为造棺的木材,再随夫妇两人入土为安。”
“……可陆老爷说,这两棵树求的是夫妻情谊的好意头。”
解玉背脊有些发凉,想起刚才从陆家人嘴里听来的话,又连忙说与封灵知。
“当然是好意头。”
封灵偏过头看向解玉,突然笑了——
“夫妻恩爱,同生共死,多好的意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