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执丧,她被引入内殿,不少大臣又是议论纷纷。
殿内,皇帝自然跪在第一排,其后是皇后、谨王、长宁、长乐,第三排是其他皇子,裴怀安与其他公主同在第四排,驸马们则是跪在了殿外门口。
裴怀安看向长宁,正对上她担忧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碍。
丧礼第一日,要跪上一天一夜,不可饮水进食,到了第二日,大家都显出疲态。
好在第二日起可以饮水,不少人将水换成了蜜水,长宁还让人给裴怀安送了药茶。
第二日起不必跪着守夜,众人都可休息。
裴怀安刻意慢了一步,果然,长乐公主笑着迎上裴怀安。
长乐公主乃是中宫皇后所出,身份尊贵,自小得父母兄长疼爱,又因体弱,更让人疼惜,是以天真烂漫。
“怀安哥哥,”长乐笑着,双眼清澈明亮,映着空中繁星点点,她如今不过十六,声音还带着些许稚气。“许久不见,长乐很想念你。”
一旁的驸马也走过来,向裴怀安见礼。
裴怀安抬手摸了摸长乐的头,对着驸马点头示意。
“长乐长大了。”裴怀安感慨道,“可惜没能亲眼看你大婚,驸马待你可好?”
长乐与驸马相视一笑,长乐道:“表哥待我很好。”
“如此便好。”裴怀安笑道,看见长宁在等她,与长乐和驸马告别。
“长乐与你说了什么?”长宁问。
“只是打声招呼罢了。”
长宁应了一声,面上不显,脚步却快了,这是长宁心情不好的表现。
裴怀安疑惑道,“怎么了?”
她一向把长乐当亲妹妹疼爱,长宁以往也对这个妹妹很是关切。
到了偏殿,长宁才开口,“你可知,长乐曾求父皇,让你做她的驸马。”
“什么?”裴怀安吃了一惊,“我怎么不知?”
“父皇当时便拒绝了,这才有了长乐与李家幼子的婚约,若不是皇祖母,我亦不知。”
裴怀安低垂着眼睑,轻笑,“是啊,先帝怎么会同意。”
裴家手握兵权,历代皇帝无不忌惮,怎么可能让雍王尚公主。
裴家无意谋反,又知君王忌惮,所以也从不娶高门贵女。裴怀安的母亲,先王妃,只是一位普通的医女,再往前,是先太后的伴读侍女,代代如此。
如果裴怀安也是男子,她大约也是一样,只能娶一个家世低微的王妃。
而如今,裴怀安看了一眼长宁,她已无心娶什么妻子了。
“前三日不可进食,你可还受得住?”长宁问,有意给裴怀安拿些吃的。
裴怀安见长宁无意违这祖制,也不愿破了规矩,便拒绝了。
就像那日皇帝饮酒,长宁不愿违制,裴怀安也跟着拒绝。
裴怀安喜欢跟在长宁身后,跟着她做她想做的,帮她守着她不愿打破的。
第三日卯时,丧礼继续,一连两天没有进食,许多人都有些撑不住了,偷偷在袖子里藏了食物,皇帝也偷偷吃了一块糕点。
裴怀安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殿内没有破了规矩的,只有她与长宁、长乐。
想到长乐,裴怀安突然意识到,殿里众人的哀戚皆有伪装,但长乐真的红了眼睛。
先帝离世,各方心思各异,大约只有长乐,真的只为先帝的离去而悲伤。
一连七日,终于过去。
裴怀安已经脸色苍白,起身时身子已有些不稳。
长宁先行一步,让侍女引她同自己回宫休息。
长宁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坐在软榻上不知想些什么,见裴怀安来了,招手示意她靠近自己。
裴怀安注意到长宁身旁放了卸妆时的物品。
“阿悔……”长宁拉着她在身旁坐下,先是让她喝了备好的补药,又道,“让我看看你的脸。”
裴怀安虽有不解,还是凑近了让长宁摸她的脸。
长宁低声轻叹,“一场丧礼,真是看厌了那些虚假的脸,可连我,都不是真的。阿悔……”她摸着裴怀安的脸,“我想看看你真实的模样。”
裴怀安这才知道那些卸妆物品的用处。
可惜她用不上。
裴怀安微笑着把长宁的手放到自己的眉毛上,“只有它,只有它是假的。”
裴怀安的父亲是出名的美男子,裴怀安的母亲虽是普通医女,却也是难得的美人,是以裴怀安的容貌也格外出众。
而太后早有准备,裴怀安不到十岁就成了众人口中雌雄莫辨的美少年,免去了裴怀安的许多麻烦。
只有这一双眉,裴怀安的眉太柔美,一眼看去便是女子,于是年岁稍长,林絮给裴怀安配了一种药,时常涂抹,加以修剪,成就了裴怀安一双硬朗的剑眉。
长宁眉头微皱,“可还能恢复?”
裴怀安点头,“絮姐控制了药量,只要十天半月不涂,便会渐渐恢复。”
“那就好……”长宁看着裴怀安的脸,安心许多。
见裴怀安脸色好了些,长宁便让她回府休息,自己则又见了徐清音。
裴怀安在御前被弹劾,皇帝帮她辩解,其余事情都没什么影响,只有一件,裴怀安与徐清音的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