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安拈起桌上的几粒红豆,听到沈迟照的话微微一怔,“我与她交好?”
她低下头看着那红豆,轻轻拨弄着,神色极为不解,“倒是不曾。她这人着实古怪,远远来信,就为问这红豆而已?”
沈迟照瞥了她一眼,“她是否古怪,我不知道,你却是在装傻。”
裴怀安动作一顿,轻咳一声,“我与她不过几面之缘,她何以对我心生好感。况且……她知道我是女子的。”
“知道如何?女子难道不同?”沈迟照偏头看她,目光淡淡。
裴怀安暗悔自己说错了话,“阿照,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着她不会同你我这般。”
沈迟照沉默不语,半晌,她轻声问道:“你觉得,她长得好看吗?”
云初自然是好看的,尤其是那双淡蓝色的眼眸,宽广沉静。
但沈迟照问出这样一句话来,裴怀安哪里还听不出她的醋意。
于是凑上前盯着沈迟照的脸细细观赏,“这世间自然是阿照最好看不过了。”
沈迟照眼睫轻颤,避开了她的目光。
裴怀安不解,沈迟照向来不是自卑内敛之人,自己的爱意也表露坦荡,沈迟照何以表现出不自信的不安模样?
她本想问问,却没问出口。
沈迟照伸手拉住了她的指尖。
沈迟照低着头,拉着她的手轻轻晃了下,然后捏了捏她的指腹。
裴怀安突然间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她放缓了呼吸,放任这甜腻的静默蔓延。
沈迟照松开了她的手。
裴怀安一时有些失落。
“这信你打算怎么回?”沈迟照问。
“嗯?”裴怀安愣了下,方才回神,她打量着红豆,“那便直言,不是这种?”
“谁说不是这种?”沈迟照又问。
裴怀安福至心灵,“你说不是这种。”
她说完,便走到书桌前落笔写下,而后递到沈迟照面前。
“长宁说,不是此种红豆。”
裴怀安笑道,“如此写,如何?”
沈迟照微微勾了勾唇角,“尚可。”
而后拉了裴怀安坐下,“先前去了何处?”
裴怀安再度想起长乐和姜纨的事来,颇有些尴尬,“去了清风楼,想催姜姑娘再查快些。”
沈迟照瞧着她面色有些古怪,心思微动,“你……可是撞见了什么人?”
裴怀安瞬间睁大了眼睛,“阿照,你可是知道?”
沈迟照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裴怀安微怔,“那先前宴上,你还问她是否要再择驸马。”
沈迟照笑了笑,垂眸道:“我只是想知道,姜纨于她,有几分分量。”
裴怀安想着长乐那抓着人家手不放的样子,有些牙酸,“应当是十分在意了。”
“如此吗。”沈迟照淡淡道,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答案。
……
遇山行宫沈迟燕叛变后,沈迟煦待裴怀安有复以往的几分亲近。
太子出生后未曾让裴怀安见过几面,上巳节临江赐宴群臣,沈迟煦却叫裴怀安为太子祓禊。
太子贵为储君,本该由皇后为他祓禊,沈迟煦此言一出,群臣窃窃私语。
沈迟照坐在下首,闻言皱起眉来,有些不快。
皇后也有些失落,却默默接受了,没有出言反对。
于是裴怀安不得不从皇后怀中接过了太子,被拥护着走到了江边。
她手持长柳枝,沾了沾江水,轻轻点在太子的额头。
三月的江水还有些凉,太子感受到凉意大声哭了起来。
皇后攥着衣袖,双眉微簇,有些心疼,沈迟煦却哈哈大笑,“不愧是朕的皇儿,哭声如此洪亮。”
裴怀安将太子抱回,用黄绸轻轻吸去他额上的江水,交由皇后细声哄着。
沈迟煦抬手逗了逗太子,抬头看向裴怀安,笑道,“待世子降生,朕也为他祓禊。朕已命人接回侧妃,怎好叫你们分隔两地。”
裴怀安皱了下眉,却只能道谢。
她坐回原处,与沈迟照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待宴散回府,收到北境送来的信,才知道沈迟煦早就派了人去接,宴上言明,只怕也是算好了日子,猜到裴怀安应当快收到信了。
如此说来,徐清音现下已在路上,不日便会抵京。
沈迟煦平静的外表下,心还是乱了,过于急切。
裴怀安轻叹,“倒也是好事。”
这于沈迟照而言是好消息。
沈迟照看了裴怀安一眼,抿了抿唇,第一次有些急躁,觉得一切太慢了,沈迟煦能做的,太多了。
沈迟煦亲口催促裴怀安生下世子,又亲自派人接回徐清音,裴怀安又如何能一直不与徐清音同住?总要敷衍几次的。
想着裴怀安要与旁人共处一室,她便心里别扭得很。
“过去,你与徐清音如何共处?”沈迟照闷声问她。
裴怀安小心翼翼,如实答了。
听她说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沈迟照更加不高兴了,更觉沈迟煦叫人不快。
“我一向睡得离她远远的。”裴怀安连忙道。
沈迟照闻言笑了下,“我知道。”
她抬手捻了捻裴怀安的衣袖,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裴怀安不由问她。
沈迟照看了她一眼,没有说出口。
此前她令司天监传了她不宜婚嫁的话,断了沈迟煦想为她选驸马的心思,却也损了一名司天监的得力之人,同样的手段,也不便再用了,以免彻底激怒了沈迟煦。
此刻,她却真想在裴怀安身上故技重施,最好连徐清音一起和离,一了百了。
沈迟照自知不能亦不好如此,心中烦闷更甚。
裴怀安心思一转,笑道,“天气还有些凉,不如阿照同我去临山别院小住如何?那里的几口温汤,许久无人享受了。”
沈迟照闻言有些心动,自然不是为那口温汤。
“也好。那便等徐清音回来,一同去吧。不必带太多人,只带上些可靠的便好。”
裴怀安领会其意,笑着应了。
没过几日,徐清音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