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你微信名怎么叫‘咖啡因’呀？有什么含义吗？”

陈皎树轻轻“啧”了一声，这小孩怎么老问这种问题。

陈皎树：“咖啡因来自咖啡果。”

程玉：“嗯？”

陈皎树：“咖啡因来自咖啡果，生鱼片是死鱼片，等红灯是在等绿灯……”

程玉恍然大悟，竖起一只手掌举到胸前，自动接了下去：“生前是死前，救火是灭火，坐电梯是站电梯执着因果，终会沉迷，放下因果，方能超脱！”

陈皎树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双手合十作揖：“道法自然！”

程玉激动地将塑料凳往前移了移，额前的刘海一弹一弹，眼睛亮亮的，陈皎树忽地想到奶奶养的金毛。

“那你猜猜我的微信名什么意思？”程玉迫不及待跟人分享自己取名的巧思，睁着小狗眼一脸期待地等陈皎树问他。

陈皎树在嘴里念了一遍，没想出什么意思：“玉叶？金枝玉叶？”

程玉表情空白了一瞬，好像正常人确实会先想到这个，而后耐心解释道：“‘玉叶’是云的雅称，‘玉叶散秋影，金风飘紫烟’。”

陈皎树：“听说一中之前的三闾文学社很厉害，要不是倒闭了你还能混个社长当当。”

程玉：“……”

他觉得他被讽刺了。

****

陈皎树怎么也没想到，昨天程玉那一脚居然踢了这么狠，直接给自己踢骨裂了，看着片子上那道白线，陈皎树愈来愈感到困惑，她虽然没裂过，却也知道胫骨上骨裂活动起来巨疼，可昨天陈皎树只是站在那儿没动，今天还活蹦乱跳地上楼下楼，看不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医院人来人往的走廊上，程玉正乖巧地坐在长椅上等待，她拿了片子没急着走过去，陈皎树还是更愿意相信这小破地方的医院有误诊的可能，又发了几张照片给认识的医生，确认就是胫骨骨裂之后，目光沉沉地看向程玉。也许目光太直切，被男生察觉到，对方远远朝自己笑了一下。

陈皎树决定少探究他人的隐私，秘密在她这从来是种负担。

“医生说是轻微骨裂，平时少动就行，不用带夹板”，陈皎树小心地扶起程玉，不露声色地观察他的动作和表情。完全……不痛的样子。

男孩似乎松了口气，接过陈皎树手上的东西，朝怀里指了指，问她能不能把这个片子放到她房间的衣柜顶上：“那上面还有一沓，你可别丢了。”

那会儿陈皎树还是疑惑的，直到她晚上搬着椅子去摸衣柜顶的时候，果然摸到了厚厚一叠的资料，有病例有处方单有片子，大部分是诊所开的，时间居然还是从小学开始的，也就是说，他从小学就瞒着他家里人偷偷看病了？但是，生病有什么不敢说的。

很久以后，这些不可探究的秘密才被陈皎树得知，不过都是后话了。

陈皎树自己是话不多的，只有和希希在一起话比较多，大部分也是希希在讲，但她没想到程玉这人熟了之后比希希还能说，去商场找那家自助餐厅一路上小嘴叭叭的。

“你之前是一直是在娄底吗？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一中最出名的人物是谁？”程玉站在扶梯的上一阶，倚着右边的扶手带把头扭过来跟后面的陈皎树聊天。

“不是你哥吗？”状元还不出名？

“哼哼那你可猜错了，状元隔几年就出一个，而且因为我们这是贫困县有二十分加分，实际上算不得真正的状元，”程玉此时神情傲娇的模样和他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十五岁的少年似乎要将前十多年跟植物讲的话都搜罗一遍，尽量挑着些有趣的新奇的给陈皎树分享，忽然又怕自己话太多惹人烦，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看陈皎树正抬着眉等着他继续，眼里没有一丝不耐烦，心脏顿时像被捏了捏，雀跃地继续道：“你知道《围城》吗，那本书的作家钱钟书先生曾经就在一中任教过，书里的围城就是以这里为原型的。”

这陈皎树还真不知道，之前去学校参加分班考的时候在食堂前面的广场是看见过一座钱钟书捧着书的雕像，当时她只当是学术崇拜，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

“居然就是在这写的么？‘爱情多半是不成功的，要么苦于终成眷属的厌倦，要么苦于未能终成眷属的悲哀’。”

餐厅在四楼，两人绕了半个圈又站上了第层个扶梯，小学初中的暑假还剩不少时间，商场里面到处是尖声吵闹的小孩，程玉不得不弯下腰俯身去听陈皎树讲话。

“《围城》的原著我看到一半就弃了，方鸿渐一度让我不禁感慨，咱们普通人拧巴一生且毫无乐趣，书看完了自己的人生也这么到头了一样，”陈皎树真情实感的发表意见。

程玉听她这话竟有几分伤感的意味，默了默安慰道，“我们也不一定会像方鸿渐那样，你这么好，至少也是个赵辛楣，”说着自己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陈皎树垂眸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男孩，不禁失笑。

这个商场顶部是采天光的玻璃，有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路过了他小巧秀气的鼻尖，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晶莹，昭示着这个年纪原本的纯真和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