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几年就有一批新兵过来顶替老兵的职务,村里人也时不时不大不小地闹一场。
于是新仇旧怨就积在那儿了。
偏有一年,管辖这个村子的市被合并,变成了县级市,也就是涟源。
合并这个涟源的叫娄底,地图上都是横空出世东拼西凑划出来的一块地。
娄底的新市长对于涟源这个近几年低迷的经济状况尤为头疼,思来想去只有走旅游业这一条道,便使劲宣传把龙山摇身一变搞成了森林公园,还是个5A级景区。
村里有年轻人收到消息,立刻联系了外地投资商,说要合伙在村子上面这条水搞一个漂流,把村里这条进山路开发出来。
偏进山的路不好修,现成的就那么几条,因为早年运输物资,经由这个村子进山的路最好走。
于是上面一拍板,让基地的人配合搞旅游经济。
旅游业越搞越大,村里看基地没空阻拦他们,便重新锣鼓阵天地祭祖。
第二年,又是南方地区长达数月的雨季。
村民们窝在房子里静待这场雨过去,雨停了,就可以上山采些笋菌子拿出去卖。
结果没想到这场雨一下就是几天几夜不停歇,村民从来没见过那么凶猛的雨水,没几天就开始慌了,但是还是抱着侥幸待在村里。
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世界只剩暴雨和响雷,一场山洪沿着河悄无声息地滚了下来。
那天晚上,河边十几座房子就这样被冲走了,连带着房子里熟睡的人们。
当时基地里的人年纪也不大,有十八九岁的娃娃,有刚当上爸爸的青年,听到外面的动静,全背着皮艇和绳子冲出来救援。
但是水太大了,几乎没有几人获救。
那一场大水带走了村里一半的人。
雨停后,村里哀嚎震天,这时有人站出来说,是送葬的仪仗惊扰了山顶上的祖师老爷,就发了天灾。
砂树庙并不是年年有人去拜,隔了这么多年,原来的路都被植物盖住找不着了。
但大概是在山顶出水的地方,大家就决定沿着水找上去。
这一找,就找出了件惊天大事!
原来的山水细弱,一次只能容最多两只皮艇,但开发商为了提高容客率,竟在山上修了水坝增大水量!
看着堤坝破溃的残垣,村民们立即意识到这不是一场天灾,是人祸!
村民们怒不可遏,在场的村民有一个算一个,二话不说就要找那个外地人算账,没想到的是那人在雨越下越大的时候就感觉不对,早早跑了。
后来政府出面安抚了他们,把漂流项目也暂时给关了。
但为了继续吸引投资,只能把事情压下来。
于是大人们只说,这次灾祸,是人们对自然过度开发,惹怒了龙山的山神。
近几年,倒也有几个外地人不信邪地过来接盘,因着不能做大改动,营业额跟当初辉煌的时期压根不能比。
到现在,漂流项目倒是还有,可很少外地游客特意跑这头来玩了。
故事讲完,车上几人沉默地唏嘘。
程玉不奇怪程瑾对内幕如此了解,他和程瑾都是在这个村里长大的,他们俩的爸爸,都是在那场大水里丧了命,连尸体都没捞着。
所以他才会被程瑾家里收养,跟着□□一起去了涟源。
只是没想到,背后的真相居然如此曲折。
程玉五岁时失去双亲,隔得太久,都快不太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丝毫不介意在众人面前提起过去的事情。
但程瑾比他大三岁,出事的年纪也更加懂事一点,提到这件事却好似以旁观者的身份在阐述。
程玉不由得通过后视镜去觑程瑾的脸色……笑意温柔,看不出任何破绽。
“所以,如果大家不执意要恢复丧葬规模,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对吧?”吴梓盛叹息着,望着窗外感慨。
“也不是,按照正常的发展,再多过几年,基地就会因为核心秘密不再重要而放松管制,其实只要村民再多等几年就好了……”程瑾语气仍温和,却没人注意他的眼底多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如果不是那个年轻人非要引外地人来这片搞旅游业,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车往里越开越深,路边“禁止拍摄”的立牌越来越多,幽深的山谷两边青木林立,湿润的土地上鲜艳的绿草发嫩,时间在这里似乎停滞,永远停在了那个四月。
陈皎树确实看见了很多厂房似的蓝色粮仓,确没有看到所谓的基地,程瑾说他们不走那边。
一行人在太阳落山后终于赶到了山上的农庄,说是农庄,其实就是在山腰处挖了个平底,靠山建了栋三层小楼,要不是门口竖着“吃饭住宿”的红色大灯牌,陈皎树几乎以为这是哪家老人住不惯城里,在这特意建的老屋。
“今晚先住这,明天一早上去看日出,我还租了帐篷,明晚就在山上露营。”程瑾停好车,指挥着安顿好大家。
听到这话,陈皎树和程玉原地呆住了,几乎是同时地叫出来。
“早起?”
“帐篷?”
陈皎树想的是,看日出不得五点就起?她这美国作息今晚不睡还差不多!
程玉想的是,他们一行四个人,这是要谁跟谁睡?!
程玉向来内敛,陈皎树向来冷淡,此时两人却均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吴梓盛实在没憋住,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你俩太逗了!”
没等程瑾过来拍醒他俩,一楼大厅突然亮了灯,“噔噔噔”跑出一个卷毛男生。
这下两人的表情更有看头了,因为跑出来这人居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