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夜里还算睡得沉,平日里电闪雷鸣都不见得能吵醒她。这夜不知从何处开始传来一阵阵的刀剑锵鸣,渐渐将她从梦境里剥离出来。
可真正惊醒她的,却是自己房顶上那微弱的瓦片踏碎之声。
在她睁眼的同时,屋顶已猛然破了个窟窿,无数的瓦砾伴随着人影落下,玲珑几乎是于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霎时间连血液都冷到了冰点。
月光投射进屋,她隐约只能见两道铁器在黑暗中反出锐利的光,猛然向自己的方向袭来。
她本能从床上弹起,奋力将被子一脚踢了出去,接着拔出床边的佩剑翻身滚下了床。
那棉被几乎是被一瞬间被剑横斩开来。她足尖点地,惊慌和恐惧让她迅速冷静下来。视线开始清晰以后,只见两名黑衣男子再次持剑朝她飞扑而来。
于夜色之中夹杂剑光森寒,耳旁不断传来铁器破空呼啸,那二人已经紧咬着她刀刀出尽杀招。
玲珑正挥起剑来抵挡来自面门的一刀,又忽觉脑后生风,一股凉意袭上心头,便是本能地伏身躲闪。果不其然那刀锋堪堪从她头顶擦过,割下几缕乌发。
她迅速稳好身形便回身以剑相峙,一套身法巧如灵蛇,剑如吐信,与那两道身影交缠之下丝毫不落下风。
只是双方久久僵持不下,那二人眼见难以得手,不知是有了什么默契。其中一人忽然顶着玲珑的剑锋,视死如归般冒进至她身前。
玲珑只觉剑锋入肉,莫名其妙愣了一瞬,而那人又再次举剑横劈向她。重伤之下此剑疲软,她一撇头便十分轻易地避过了。
谁知那剑身刚过她眼前,忽炸起一片刺目白光。惊惧之下玲珑惊呼一声大步后退,忙伸出左手掩住了被刺到发痛的眼睛。
空气中霎时弥漫起一股刺鼻的火药味来。
跟着那伤者身后之人也在此时放下了遮目的手背,霎时提刀砍向了她。
忽而一柄长剑陡然间如飞箭离弦破门而入,仿佛携了千钧之力,汹涌着滔天杀气没入此人胸中,连人带剑一并飞出钉在了墙上。
待玲珑缓过神来,眼前二人已一死一伤。
为了平息自己猛动的心跳,她狠狠粗喘了几口气息,然后从地上那人胸中拔出剑来。
这夜又静下来了,玲珑只能感觉到自己握着剑柄的手还在发颤。
许是听见微弱的响动,她紧张地回头望向了门外。
只见门前月光洒下,银晖之中见得一人蹒跚立于门边。
“……师妹……你没受伤吧?”
那人踉跄了几步进门,似是忧心她的状况,上前想要扶她,然而待看清后还是隐隐缩了回去。
玲珑感觉他似乎站立不稳,便主动扶他了一把,刚搭上手却摸了一手湿漉。
借着月色昏暗,她定睛了半晌才惊觉,此人竟血染半身衣衫,残破之中尽是淋漓血口,尤其狰狞可怖。
他张口呼气的同时唇齿之中仍残存着血沫流淌,怔地她霎时瞪大了双瞳。
“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先不说这个。”
池连尽抚开她的手,搀扶着自己的右臂,跨步朝着地上那重伤之人走去。
这人本还打算躺在地上装死,听他走近顿时深感不妙,仰起头正要咬牙,却瞬时被一只手卸掉了下巴。
只见他从此人齿间抠出一块黑色米粒,转手扔掉后又掐住那人的下颌骨,咔地一声硬将其接了回去。
此人刚受痛闷咽一声,霎时一柄短剑已深深扎进了那人的肩骨之中,叫他不禁喊出半声,随即又被其强行压下。
池连尽见状眼眸微抬,手下不紧不慢持续发力,将那剑柄缓缓转动了半圈。
“呃啊啊啊啊……!!”
那男子终是痛叫出声,两手扒着他的手腕无力地挣扎起来,一时间汗如雨下,整张面上痛苦不堪。
“谁让你们来的?”
玲珑听见那万分冰冷又残酷狠绝的声音从身前这个男子口中发出,叫她生出了一瞬极短暂的陌生和恐惧之感。
明明春末的夜里并不寒冷,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身体在微微发颤。
黑衣男子冒着一头冷汗,粗喘了几口气:“……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么多高手……竟都拦不住你……”
“现在是我问你吧?”
池连尽显然不太耐烦,左手握剑一震,随着男子仰首苦嚎,伤口中的骨血都从皮肉里崩了出来。
被剑尖搅开血肉筋骨的剧痛是玲珑想象不来的,这番手法残忍得让她心里不禁开始发起毛来。
“……我我我说……求阁下饶我……”
他颤颤巍巍说着话,“薛逢玉……是薛逢玉!我们十七人……也是受他调令来取纪玲珑的性命……”
“薛逢玉?……是谁?”
玲珑怔愣片刻,口里念着这全然陌生的名字。
“是薛常的二子……”
从他口中道出的,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自己究竟和他有什么过节……
玲珑险些站不稳身子,恍惚间往后倒退半步,本能扶住了门框。
忽而她像是从梦魇中惊醒过来,慌乱地手足无措着,“这……还,还有人来,还有十几个……”
池连尽上前赶忙扶住她的肩,对上她再抬起时已噙满红泪的眼,霎时语气都不由地柔软下来。
“……你放心,没有危险了,这两人已经是最后的了。”
玲珑听着这话,眼中泪珠已滴落跟前,接着眨了眨眼睫,她才缓下神来伸手擦擦颊边泪痕。
那男子听着却是满脸不敢置信: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
话音未落,面前这人陡然间扬起一道寒冰刺骨的目光,如尖锐刀锋一般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