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衾听闻池连尽现在闲着没事做,赶忙从行礼中收拾了一堆宗卷事务给他搬过去,一进门便见江连榷可劲缠着他嚷嚷。
“求你了大哥,教教我吧,我也想给我娘刻个簪子。”
池连尽手里刚忙活几下,又得腾出一只手来把碍手碍脚的江连榷推开。
“别碍事儿,一边玩儿去。”
“纪小哥,听说你可闲?”
李子衾找了张桌子架在他面前,然后抱来了成堆的宗卷,“来,趁着药效还在多看点儿,我替你写,不然待会儿可只能躺着了。”
一提这事儿,池连尽望了一眼窗外。那雨淅淅沥沥,虽然已经小了许多,却还是不见停的样子。
“这样下去蜀南怕是该涝了吧。”
听他轻声道来,李子衾才摇了摇头接话:“嗐,你们蜀州这雨可真能下,要是在汴州,这不得连城门都冲走了。”
说着他又进了后堂去和佟大夫要了些炭火,虽然不像化玉散那般能有效镇痛,但总得来说也能好受些。
“你来时见到玲珑了吗?”
池连尽盯着手里的玉筷子,用指腹磨搓着上面的雕花。
他很想找个机会把这个送给她。
江连榷趴在旁边打趣道:“哟,这才一会儿不见就相思成疾啦?”
说完他又被一把按在了被子上。
李子衾干笑了两声:“见是见到了,但纪姑娘方才托我转告,她有事先回无妄峰了,要我好好照看你。”
话音刚落,李子衾几乎是肉眼可见他的目光瞬间就空洞了下来。
她竟然都没来得及亲自和自己说一声……
“好。”池连尽淡淡地回了句,把那两支玉筷放进怀里揣好,接着开始默默地翻看面前的宗卷。
李子衾很是奇怪,明明这人什么也没说,但就是莫名给他一种“有只狗被弃养了”的错觉,怪心酸可怜的。
连一旁的江连榷都不出声了,两人互相对望了几眼,默契而又无声的有了同样的感受。
玲珑长在无妄峰这么多年也很少会有踏足小积雪山的时候。除了山太高她懒得爬之外,主要还是听闻住在这里的长者常年在外游历,根本见不着人,实在叫她难以提起兴趣。
“你对你师公可还有印象?”
江佑鉴带着她攀爬这长长的、根本望不到头的石阶,然而玲珑累得只能摇摇头,压根分不出多余的力气说话。
“也是,我记得那时你也才几岁,后来连我和纪师兄也很少有机会能见到师父他老人家了。此番我也正好给师父请个安。”
江佑鉴看起来完全干劲满满,丝毫不似他之前翻找卤猪蹄时那般,好家伙这会儿腰又不疼了?
玲珑无力吐槽,因为光是爬石阶就爬了两个时辰,再往上根本没有梯子可以爬的了,只能用轻功攀上去。
好在前段日子跟薛沉雪学了几招扶风掠影步,攀起来反而好像比爬梯子还要轻松几许。
玲珑此时想到了薛沉雪,心中不禁念着不知这几日过去,可有新的书信送到没有。在他回来之前,还是赶紧把她爹和师兄的事情解决好吧,早点成亲,早些完全继承人试炼,可不就皆大欢喜。
想到这她的步履又轻快了许多,不知不觉把江佑鉴远远甩在了后头。
山顶上坐落着一桩简朴的小屋,一个胡子花白又秃顶的老头子正翘着二郎腿躺在竹椅上,晒着太阳打瞌睡,一本画册盖在脸上,咕噜打得震天响。
这不会就是她师公吧?
她记得纪无念曾经是以“仙风道骨”这几个字来形容任道人的,难道仅这短短几年岁月就如此蹉跎了?
正当她还在上下打量这个老头是否就是任道人的时候,那人呼噜的鼾声陡然消失了,紧接着一阵通耳锵鸣的洪钟之声灌入耳中。
“丛云试剑之期已到,尔等便是那继承之人?”
“啊?”玲珑抬头望了眼身后山谷传来的回声,再次看向那老头时竹椅上早已没了人。
顷刻间她忽而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好似身陷洪渊冰点,强烈的求生本能迅速催动她脚下发力,身形忽化为影,险险避过了那道夺命的气劲。
只见土地上被翻裂出一道深沟,直直延伸到十几步外的树桩上,连树皮都被生生刨开了。
玲珑根本来不及和他沟通,只能拔出剑来迎上。
那剑来的极快,玲珑几乎听不见脑子里传来的嗡鸣,那几息之间她甚至无法思考,如此疾风迅雷般的剑影竟也被她一一接下。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连恐惧和惊愕也来不及产生,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如何在这狂雷剑雨之中活下来。
她完全无法空出精力感叹这剑出得有多么迅猛,也完全察觉不到自己到底接了多少剑招。她只觉得自己每一个动作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的牵引都在无声无息之中,完美得互相搭配着节奏,让她能够又惊又险极限避过了每一道杀招。
“很不错的剑法嘛!哈哈哈哈哈!”
任道人放声大笑着,脚下拔地而起,身体猛然在空中旋转起来,剑刃仿佛化作一道狂烈的旋风席卷向了玲珑。
想不到这任道人年纪一大把,身子骨却如此强韧。
玲珑定睛凝神下来,感觉一股热流从指尖贯通至颅顶,那一刻她不作任何思考,硬生生靠着直觉将那狂风杀剑全接了下来。
身体在持续升着温度,她感到越是在死亡边缘徘徊,越是有一丝灵感在她体内窜动。
但其始终模糊异常,像是有一层薄膜将她隔绝,她只知道自己离得很近,却怎么也找不到发力的方向,不论怎么努力也始终无法触碰。
玲珑渐渐感到几分焦虑,当下心气便弱下去不少,她也明显在任道人的剑下开始感到压力。
一旦道动了剑心,破功是迟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