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跟池连尽的事儿我已经允了,我薛侄儿那边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改日我也好好找个日子趁早把你们的事儿也办了。”
“那我待会儿去见见他。”
玲珑其实也害怕面对听到自己婚讯的薛沉雪,怕他质问自己,也怕看到他受伤的神情,但这些总要面对的。
谁让自己当初狠不下心拒绝他呢?
两人回到屋内,池连尽默默坐回案前继续喝茶看卷,一副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你听到了吧。”
她坐到他的面前,其实他越表现的不在意她就越是会觉得心中亏欠。
“听到了。”
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哽住的喉,这口茶被他花了些力气才咽下去。
“那是不是又要我逼问你,你才不会只知道憋着吃闷醋?”
玲珑知道他会难受,才会想避开那个话题,但纪无念明显不让她避,有些事情就不能避而不谈了。
“……可这也是你答应师父的事情,我并不能……说什么。”
他一直垂着头不去看玲珑的眼睛,怕自己会更难受。肺腑的旧伤本就一直作痛,这下并着心郁难解,整个头都开始有些昏昏发沉了。
“我待会儿要去见见他。”
玲珑反复捏着指节,她现在非常后悔,后悔一时的心软,到头来可能对两个人都是伤害。
“好……”
他放下了手里的宗卷,站起身来想去躺一会儿。谁知刚起身便胸口一阵剧痛袭来,让他忍不住狠狠咳了几声,没两下便伸手去接,果真一口血淌在手里。
吓得玲珑赶紧拿起帕子去替他擦拭,扶他坐在了床边,
“你没事儿吧?我我我还是不去了……”
池连尽躬身喘了几息,才缓缓道:“……没关系,只是旧伤……”
接着他转过头来,微红了眼眶,唇口带着些许残血,看起来分外悲伤和脆弱。
“……那……你待会儿还回来吗?”
会不会就留在那儿了?
“会回来的。”
玲珑忍着哭腔,还会有比这更糟心的事儿吗?
玲珑见他点了点头安心躺下,闭着眼平稳呼吸起来,那眼睫轻颤着,真是叫她心疼不已。
她坐在一旁纠结万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才轻轻掩上门出去了。
无妄峰地势较高,出门时玲珑才发现天已经下起了雪,她缩了缩身子,想着正好回彷月居多拿些保暖的衣物过来。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事,她都快忘记自己究竟为池连尽做过些什么了,好像都是些平平无奇的事情,让她都不太有印象了。
可那道伤疤,还有肺腑的旧伤,但现在都还依然刻印在他身上。
即便他自己从不曾有过怨言,可越是这样,她便越觉得自己过分。
只因为一时的心软,就害他这样伤心。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彷月居外,雪已经越来越大了,她依稀可见自己屋外站了一个纯白的身影,着了一身柔软的狐裘大氅,立于雪中。
他面如凝霜,口鼻受了冻,冻得微红,漂亮的宛若新开的红梅。眼睫纤长落着点点白雪,口中呼出白气飘然若仙,整个人天真又新奇地赏着这场雪。
似是注意她的到来,他回头亮起了一双闪烁光辉的眼,好像漫天星光都汇于眼中。
“玲珑!”
他见到自己似乎真的很开心。
这般明眸皓齿,又光洁如仙的人,原来是那满目的情意才将他谪入了凡尘中来。
玲珑此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真的太过清丽绝俗了,只是呆呆看着他就已经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薛沉雪见她伫立在原地不动,便主动走了过来,脱下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一瞬间的温暖让玲珑回过了神。
“外边儿冷,快些进屋吧,别冻着了。”
他揽着玲珑的腰把她往屋里带,随手扫了扫她发髻上的雪。
玲珑才注意到他指节冻得通红,正冷得直抖。
“你这样怕冷,还把衣服给我做什么?”
玲珑取笑他,毕竟岭南一带连冬天都很温暖,他可能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受过冻。
“你身子不好,还是得小心些。”
薛沉雪搓了搓她冰凉的的双手,然后放进了自己怀里取暖。
“我自小没见过落雪,本是想在屋里等你的……”
他赧然笑了笑,带她进了房中。
房里烧了炭火,玲珑一进房便不再觉得寒冷。褪下大氅挂了起来,桌上还有摆有两盏热茶,她拿起喝了一口,去了一身寒气。
“你这次怎么回来这么快?”
薛沉雪闻声忽而眼神暗了下来,拿出一份红色信笺。
“……因为这个。”
玲珑起初只觉得眼熟,打开一看才知竟是自己和池连尽的婚帖。
“谁给你的?”
她茫然问道。
自己本是没想给他发帖的,一是念在路途遥远他又忙于山庄重建之事,二是自己也不知该用何面目面对他。
“是池连尽。”
薛沉雪对着自己通红的手心哈了一口白气,苦笑道。
玲珑听罢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没想这两个家伙平时都表现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背地里却在争风吃醋互相较劲。
不过她很清楚,池连尽这人是连吃醋都喜欢闷着吃的。
“那你回这么快应该不是赶着来喝喜酒的吧?”
玲珑直接把话挑明了来说,她还准备早些回苍澜院去。
“我只想得到你一句答复……”
“我记得。”
她抢先答道,望着他的眼睛,她也明白自己必须早做决断。
“但我得提前告诉你一件事。这个事实对你来说可能很残忍,你若因此退却也是你的自由。我虽然是喜欢你的,但我更爱池连尽,你要是可以接受,我会履行约定,由我爹选个合适的日子……”
玲珑一口气说完,便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不再与他对视。
她很害怕看到他受伤的神情,于是她将这个选择权抛给了他,但这何尝不也是一种伤害呢?
只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记得就好……”
他温润的笑了笑,只是笑里藏了些悲凉。
“那……我今晚可以留下来陪你吗?我还有很多话想……”
“我这段时间都会待在苍澜院。”
玲珑回头打断他,却正好对上他落下泪来的眼睛。
那落于眼角的,晶莹剔透的泪珠仿佛化作了一把利刃,割在了她的心头上。
一时间叫她慌了心神,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那个,师兄他最近受了些伤,我必须得去照看他。”
受伤?
薛沉雪想起那天在山下堵他的池连尽。那时自己太过急切,现在回想确实隐约能看出他脸色略显苍白,气息也不太平稳。
没想他装倒是能装得一副没事儿人一样,还有闲心来堵他。
玲珑说完逃也似的出门了,“那个我先走了,我的床你随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