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国公六十岁大寿当日,国公府朱门大开,钟鸣鼎食之贵络绎不绝,十里之内炮竹声声,车水马龙。
千里逢迎,贵人云集,福瑄大长公主作为贵人中的贵人,自然是压轴出场的。
玉雕香风宝马车,金翠彩履流云裙。周嫽在玉生的搀扶下走下车,牵着黑发雪肤的俏丽男儿,缓步走近国公府大门。
薛国公远远便望见了那辆珠光璀璨的车子,车上两位皇家人刚刚下来,通体派竟直直压过珠玉堆砌的宝马车,叫人心生敬畏。两人走近,他立即携一家老小及满门宾客跪地参拜,只是还未等他双膝及地,一位锦绣罗裙的姑娘便飘飘然将他过来扶起。
奢雪笑容和婉,轻声细语,在震天响的参拜声中却清晰可闻:“国公切莫多礼。”
薛国公面上恭敬非常,心中却是愕然不已。早闻福瑄公主疯疯癫癫,本也只以为是被圣上宠坏了的刁蛮女孩,可如今单观其身边婢女,移步若莲,吐息为兰,有主知仆,从奴观主,可见这位公主非比寻常。
公主送来的贺礼如水流入国公府,府中从上而下数百人都有荣与焉,公主还未出嫁,那她就是皇室之人,能得皇室如此厚待,实乃三生有幸。
周嫽不愿意抢了薛国公的风头,于是道了几句贺词便前往女眷席上。伺候明赫的小太监是懂些功夫的,她总是担心会有人暗害先帝遗骨,或是男孩遇上不懂的事情慌张犯了错,于是再三叮嘱几名小太监千万仔细看好男孩。
一个清朗柔和的少年音响起来:“公主且放心,小世子金枝玉叶,在下定会照顾好他,让小世子开开心心回到公主身边。”
周嫽一时没想起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玉生很快道谢:“真是麻烦小公子了。”
薛小公子?原来是薛彦。
周嫽冲他颔首致意,便在其母魏毓英的搀扶下向另一边走去。
按理说周嫽身份最尊贵,理应居于主位,可薛老夫人是长辈,再加上诸位夫人小姐们也该在宴席上尽情享受玩乐,若是什么都看不见也欣赏不来的周嫽坐在最上面,她们也玩的不痛快。于是与薛老夫人一番推脱后,她便默默坐在了右手方,虽不是主位上方,可与别的人也拉开许多距离。
周嫽这回将四个女孩也带过来了,只不过她坐在这里的话女孩们就不好与她坐在一起了。好在沈华君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女孩,拉着朱雪晴等人的手回了小姐们的席间,有横雨在一旁陪着,倒也其乐融融。
与场面话不断唠唠家常的夫人们不同,姑娘们能玩能闹的便多了。
薛家小姐薛鸿烟显然是今日诸位小姐们的领头人。她今年十四,虽不是在场姐妹们中年纪最大的,却是言谈举止,行为办事最为妥贴的。加其性子爽利,豪迈大方,很受姑娘们欢迎和追捧。
见到跟在沈华君后面过来的四位姑娘,她眼底也并未有任何鄙夷之色,而是拿出对待旁人一样的态度礼遇她们。四位姑娘虽是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之人,却有幸得公主殿下教导,公主的姑娘可比寻常小姐贵重多了。
她指挥着四个女孩坐在左下方首位,可谓是给足了面子,连沈华君都只能坐在第二个位子。沈华君却十分庆幸能够和四个姑娘坐在一起,她很喜欢朱雪晴,也喜欢另外三个人,在她眼中,四个妹妹从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是很需要自己照顾的,且自己也答应过公主照看好她们,这是她应当承担的职责。
四个女孩前后二人,坐在前方的是神色平静泰然自若的朱雪晴,以及对周围一切都十分新奇、并不怕生的王汉桃。后方则是林珍玉林珍宝两姐妹,别看林珍宝平日里与王汉桃嘻嘻哈哈的闹事,此刻来了宴席间倒只会紧紧拉着林珍玉的手不敢松开了。
沈华君拿起一个橘子剥开,掰成四瓣后凑过身去递给四个女孩,又往后靠了靠握住林珍宝的手安慰:“宝妹妹不必紧张,你是公主的人,身份地位可比在场的小姐都要高,该自信点才是!”
林珍玉面上羞赧,瞪了妹妹一眼,林珍宝缩了缩脑袋,也知道自己看起来实在有些给公主丢脸,公主愿意带她们四个孤女来这样的大场面,那不仅仅是为了给她们谋个好前途,更是信任器重她们,毕竟在外人看来,她们始终代表着公主府。她不好意思地咬了口橘子咽下去,小声说:“好,我知道了。我尽量让自己看着胆子大些。”
“扑哧。”沈华君笑出声,“宝妹妹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不必担忧害怕,想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凭心意便是,毕竟你们的背后是公主殿下。若是实在害怕,那便害怕好了,反正也不敢有人说些什么。不用特意要求自己怎么样,随心而为便是。”
林珍宝眨了眨眼,“沈姐姐你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害怕了。”
“那不正好!”沈华君双眸带着笑意,亮晶晶的。
因旁边就是夫人们说话的地方,薛鸿烟担心太吵闹叨扰她们,便放弃了投壶射箭,而是招呼人端来各种果酒好茶,安排着众人开始吟诗作赋。
能来到国公府的小姐们非富即贵,诗词歌赋不说十分精通,说上一两句也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果酒壮人胆,大家兴致都非常高昂,一时间哪怕是吟诗作赋这样文雅之事也做的热闹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