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有闻到烟味,呼吸还是变得紧促起来,周嫽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想要说一声:快带我走,快带我离开这里!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手脚凉的像冰块儿,好像还在抖个不停。
假如让周嫽说最怕的是什么,那无疑就是火了。
看不见的火,摸不着的火,闻不到的火,可烧起来却是那么的疼痛,那么的可怕。
火,是周嫽无法抵抗,甚至连逃避都做不出来的可怕事物。
怎么会有火呢!火势怎么样了?会烧到她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周翰死了吗?
“公主!”恍惚间一道清亮的声音,穿透纷纷扰扰的世界,浇灭了周嫽脑子里熊熊燃烧的大火,然后带着势不可挡之势,却又像一根羽毛一样轻飘飘落在她的耳边。“公主!有刺客射出了带着火的箭,陛下命微臣速速护送您回去。”
周嫽已经没有心思分辨这是谁的声音了,她躲在玉生怀里,被玉生和那个突然赶过来的少年一起搀扶着远离声音沸腾之处。
疾步走了一会儿,渐渐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混乱远去了,周嫽才堪堪能够发出声音,她下意识依据引起自己注意的方式去引起别人的注意,重重拍了一下身边那个穿着盔甲的少年:“皇兄死了吗?”
她这样直白的问话显然打了那人一个猝不及防,若是那人仔细分辨,或许还隐约能够见到她跳动眉梢里流露出的喜色,不过被问话之人——李堪,在周嫽打自己那一下时便已经低下了头,恭敬回话:“陛下被人射中了左肩,父亲已经护送着陛下离开了,想来太医们很快便能够治好。”
“是吗?”周嫽低声呢喃。
这过分突然的袭击扰乱了她的计划,同时也扰乱了心神,独自低下头缓了好一会儿,心里那股丢人的恐惧逐渐消散了。她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身边那人是谁,“是李小将军啊。”她似乎想笑一下,最终却只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本宫方才真是吓死了,本宫最害怕火了。”
“公主……”
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后的错觉,周嫽竟然从这位小将军的声音里听出来几分悲愤:“微臣护驾来迟!让公主受惊了,微臣罪该万死!”
周嫽吐了一口气,她现在余惊未了,没有功夫去安抚他那一点点愧疚,一时无言,只是浅浅靠在了玉生怀里。
玉生一直轻轻顺着她的脊背,努力安抚她,同时也不忘了做她的口舌:“小将军,方才是怎么回事?”
李堪脸上的悲痛一闪而逝,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冷肃:“有汉坎那的奸细一直埋伏在京中,此次趁乱派出武功高强的刺客袭击陛下,妄图趁此时机一举杀害新皇,重创我大耀。”
“是汉坎那的人!”玉生惊呼,双目瞪圆:“你可确定?”
“确定。”李堪沉静的眸子闪现一丝厌恶,“那些人皮肤黝黑,身形壮硕,嘴唇肥厚,无疑便是汉坎那人。且方才争斗之时,我听到他们口中言语并不是我大耀方言。”
真的是汉坎那人。
“竟真的是汉坎那人。”玉生唇角抽动了两下,浓烈的恨意自心头涌遍四肢百骸,与此同时,七年来被他深深埋葬不敢提及的希望,也缓缓破土而出。
周嫽如何不能知道玉生在想些什么,他心中所想亦是她的执念。
汉坎那人,七年前伤了她眼睛的汉坎那人。这七年来她寻遍天下名医,试遍无数良药都无法治愈这双眼睛,甚至于苏扶楹还请求过皇帝派人去汉坎那人那里为周嫽寻找救治眼睛的解药。
然而汉坎那族是马背上的民族,无论男女个个身形壮硕,力大无穷。近些年来又屡次冒犯大耀边境,哪怕大耀有李恕这样骁勇善战的将军,面对日日骑马打仗的汉坎那族,依旧被无情碾压。周嫽那个大皇兄是绝不敢为了她去主动惹怒汉坎那族的。
先帝不愿意,而苏扶楹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放弃过治疗,她也曾在民间寻找过像七年前一样潜藏在大耀的汉坎那奸细,却一直一无所获。
似乎自七年前几个汉坎那奸细劫持了周嫽周翰,并毒瞎周嫽双眼后,他们便在大耀人间蒸发了。好像这个善战的民族变回了乖顺的绵羊,不再一而再再而三混入大耀挑衅这个国家。
今时今日他们竟然重新出现在了大耀。
“怎么……会这样……”周辽一时竟不知自己是该为双目治好有望而感到庆幸,还是该为汉坎那族人重现大耀而惶恐不安。
几十年前的大耀尚不能敌汉坎那族,如今经过几朝腐败统治者的大耀,又如何能够抵御那个凶猛的民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