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的城楼上,只有秦川和金明歌四目相对。
“我早就说过,你破不了此局。”金明歌毫无生机的眼神咬着他,“你带枳儿走吧,随便去什么地方都好,叫她忘了肃昌城,忘了爹娘。你也一样,忘了我......”
秦川呆呆的应了,他下了城墙,一路回到熟悉的将军府后院,远远见到了小池边的女孩。
不知怎地,他心中一眼就确信,这是夫人口中的枳儿。
枳儿不肯随他走,哭叫着要找爹娘,对他又踢又咬,还骂他是臭道士。
他气急,想将人打晕,又不忍,于是使了个叫人迷魂的术法,枳儿才安静下来,被他乖乖牵着走。
不对,他什么时候会的这种安魂之术?这个疑惑在心中一闪而过,脑海又马上被夫人的言语占据。
【带她走】
他要带着夫人的女儿离开肃昌城,至于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好像知道,又想不太起来。
女孩安安静静的被他牵着,两个身影好像执行任务的尸傀,跌跌撞撞来到城门下,只要推开门,他就能带着手中人离开这里。
“回神!!”
手掌覆上的一瞬间,秦川整个人如遭天雷般清醒了过来,城门外尸傀的嘶吼声愈大,而手中牵着的,是一脸严肃的江梦归。
“前......辈?”
从乱流中出来,时间便跳到了三个月后将军遇害的那一天,在城墙上见到将军夫人和那具头颅后,秦川就仿佛神游了一般。不但一路无视了身边的江梦归,更是跑到将军府冲着一团空气说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又一路奔向城门。
江梦归一改慢悠悠的语速,秦川能听得出来她有些生气,“你这种状态非常危险,我要带你出去。”
“从现在开始,一丁点多余事情都不要做,这座城里的记忆一直在循环,我们就安安静静等到它的下一轮,那个小兵主动推开门缝的瞬间离开。”
秦川整个人从梦中醒了又醒,努力分辨着前辈的这些话,一边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明明见到......”
“你被拉入了更深处的情绪,准确的说是金明歌一个人的意识。”
“但在这期间,我好像不由自主地做了许多事。”秦川将所见之事一一说了,又补充道,“我还见到了他们的女儿。”
“这不可能,那个小女孩的魂魄根本不在肃昌城里。”江梦归斩钉截铁的否认。
“你为何如此笃定?”
方才如梦似幻的场景中,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和行动,但前辈又是怎么知道这城中具体某个灵魂的归宿呢?
“你难道忘了那天我们二探将军府时,为了避开侍女的视线藏在了窗下。那时我们只能听见房内的动静,屋内没人应声,那侍女却依旧对着空气对答了几句话,而后离开。”
这些事秦川并未仔细注意,他当时大概只顾得上将自己从紧张的心情中抽出来。
眼看着秦川茫然而尴尬的表情,江梦归挑了挑眉,心中了然:“你当时神游去了,这么明显的破绽都未曾注意。”
“对不起。”秦川垂下眼睛,老实道歉。
“你在深层的幻境中看到了她,并且应金明歌的请求试图将她带走,那么真实发生的历史中,这个女孩确实在悲剧发生前被带离了肃昌城。既然灵魂不在此处,她的形象自然也无法在城内的表层记忆中显现。”
但那个孩子的灵魂不在城中,又能说明什么呢?
前辈说,要等到记忆循环到下一轮,那个娃娃脸的小兵会在一次主动推开城门,但他在下一轮为何要推开?会有另一个‘秦川’和另一个‘江梦归’再次进入肃昌城,循环往复吗?
不,不对,他们本来就是这段记忆的外来者,那么这个军士从一开始为何要推开城门。
【城中的每个人面对他和前辈都使用了单人的称呼。】
【如果士兵推开城门并不是为了迎接他们,那就是是历史中必然发生的事件。】
秦川心中有了一个设想,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么至今发生的种种不合理之处都能够得到解答。
【初次见到陶统将军时对话的违和感】
【金明歌毫无来由的敌视】
【不存在的将军小女和对着空气讲话的侍女】
如果他和前辈是不该存在的人,那么这座城中还有两个本该存在却消失的人。
其中一人已经明了,是将军的小女,金明歌口中的“枳儿”,是秦川在深层的记忆中见到的那个小女孩。
那么另一人,是谁?
假定这个人是【某】,【某】在尸傀围城的前一日来到城下,娃娃脸的军士为他开了门,并应【某】的请求带他见过将军。
将军请求【某】的相助,并且二人相谈甚欢,直到金明歌为二人送来酒菜,见到了【某】的模样,大吃一惊。
当夜,【某】潜入将军府寻到夫人,二人不欢而散。
后来在紧急关头,【某】御剑而下,将围城的尸傀们斩成了碎片,又施展了冰封之术拖延,令将士们赞叹不已。
时空乱流跳跃了三个月的时间,其中诸事不知。
但是三个月后,【某】在城楼上砍下了将军的头颅,又似乎和金明歌达成了协议,将他们的女儿带出了肃昌城。
悲剧发生之时,只有这两人的魂魄不在城中,他们身影自然也不会显现。
也就是说,秦川和江梦归从入城的那一刻起,就根本不是局中人。
他们只是恰恰好好代替的【某】的角色,走上了和【某】相似的路线,才会将记忆中演绎的对话当成是诸位冤魂与自己的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