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
阿璃心里愤愤然冒出来这个念头。尽管她之前只见过大皇子一次,但那次的印象并不算好,那日的谈话也令她感到不舒服。今日在此处碰上,阿璃绝不相信是巧合。
“姐姐,”小涟在她身边小声道,“白小姐她们还在前头。”
阿璃紧紧盯着祈瑭,知道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她低声对小涟道:“你先带她们去寺里,我一会儿回来。”
小涟在她耳边小声说,“姐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那我让她们先去,我在前方等你,若有事你喊一声我就能听到。”
阿璃轻微点头。
小涟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小路上只剩阿璃和祈瑭二人。
“没想到这小小的金鳌山也能遇到大殿下,殿下来此,难不成也是为了这独占鳌头的名声?”阿璃毫不客气。她们今日出行本身也不是秘密,祈瑭会知道也并不意外。
祈瑭没有介意她不友好的话,淡淡道:“金鳌山水土最适宜种植芸薹,除了农户,工部在此也有地耕耘。芸薹乃重要的庄稼,我来看看生长,顺便祈求秋时丰收。”
“原来大殿下心系民生,倒是我狭隘了,还以为殿下是故意在此处等我。”阿璃冷冷笑着。
“芸薹随时可以看,我的确是特意等你的。”祈瑭倒也不委婉,直接承认了,“我若说去你府上,南平恐怕会找诸多借口推脱。若是在宫里等你,人多眼杂不大方便。还是在这山水之间相见,春日迟迟,春景熙熙,倒也有一番意境。”
阿璃冷着脸,“殿下说笑了,您大驾莅临,是我府上莫大的荣光,岂敢有半句推脱。这里的景色再好,毕竟人迹罕至。殿下不声不响跟在我身后,若是哪个不长眼的山间莽夫伤了您,那可如何是好?南平是该救还是不救呢?”
祈瑭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你有这份救护之心就很好。”
阿璃一噎,无语极了。
“不知殿下在此处等我有何要事?”
“无甚要事,不过是想多了解南平。我们虽见得不多,但你让我很上心。”祈瑭看着她,“上次承懿和绍儿纾儿在德母妃宫里见了你,对你印象极好。”
阿璃微微屈膝,“承蒙谬赞,南平不敢当。”
“我这些年甚少在京中,对他们照顾不多,他们自然也不大亲近我。可是那日与南平相见相谈,他们回来倒是同我说了很多。所以我想,他们是喜欢你的。”祈瑭笑道。
阿璃道:“那日见过几位皇孙,他们被教养得极好。殿下若是有心亲近,何不多陪着他们。想必这金鳌山的风景,有您陪着,承懿三位殿下会更喜欢。”
祈瑭收起笑容,又恢复了冷淡的神情,盯着幽深的树林没有说话。
半晌,他才开口道:“我命格过硬,克身边的人。他们与我亲近太多对他们不好,两个儿子不怕。可承懿是女子,我不能让她步她母亲的后尘。”
阿璃闻言,方才强硬的态度忽然有了一丝柔软,“命数之言过于虚妄。殿下何必太当真,白白耽误了父女亲情。”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若如我这般多年都背负命硬克亲之言,即便再虚妄,也不得不思忖几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祈瑭微眯着眼,“旁人也就罢了,宫里都这么认为……”他忽然住口不言,神情略略落寞。
阿璃垂下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沉默不语。
祈瑭没有过多沉默,他继续说道:“父皇这次召我回京,是为了我的婚事。之前是因为五弟耽搁了,如今五弟平安归来,我的婚事自然也不会再拖了。”
阿璃闷声道:“此事我亦有所耳闻,听说陛下已有安排?”
祈瑭看着她道:“你指的是德母妃娘家侄女,叶意兰?”
阿璃默然,过了一会儿,道:“她是极好的。若陛下确有此旨意,还望殿下好生待她。若是殿下对她无意,还请您在陛下面前想想办法,莫要轻易辜负了。”
“这是她让你跟我说的?”
阿璃摇摇头,“是我自己要说的。意兰与我很是交好,我亦希望她过得好。更何况,殿下想要的,应当也是心意相通之人吧。”
祈瑭摇摇头,“心意不是最重要的。我要的是能长伴的妻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其实叶家这门婚事于我而言是不错的。叶家是益州大族,而我若是真被父皇派去大理,益州与大理隔得不远,必能为我助力。还有德母妃,二弟也就罢了,五弟也会与我更为亲近。”
阿璃心中五味陈杂,“除开利益不谈,殿下喜欢意兰吗?”
祈瑭摇了摇头,“我只见过几次,说不上喜不喜欢,京中像她这样的名门贵女很多。不过她并不适合我。”
阿璃看着他,“为何?”
“她是世家小姐,金枝玉叶长大,一生顺遂无甚波澜。”祈瑭淡淡笑着,“这样的女子比起天下无数平民百姓的女儿来说,已属命好。但命好不是命硬,她仍然会被我克死。到时候我又是孤零零一人。”
阿璃无语,她没想道祈瑭是以这个角度在看意兰。“那殿下有其他打算?”
祈瑭停顿了好一会儿,又定定看着阿璃,嘴角是玩味的笑容,“打算?自然是有的,若说本殿下在打你的主意,当如何?”
阿璃大惊,“什么?”
祈瑭轻笑,“你跟叶意兰甚至京中那些贵女都不一样。你虽记入钟家名下,但真正有血缘的亲人差不多都不在了,焉知不是一种克亲之命格?你年龄不大却已是历经坎坷。那些经历放在别人身上,早就死了好几次。可如今你仍然活着,甚至还成了本朝郡主。想必你的命是非常硬的。甚至,你还能救下五弟。他那般命悬一线仍能九死一生,焉知不是被你的命格庇佑。如此说来,你才能与我长久,不怕被我克。”
阿璃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她压根没想过大皇子会对她有这样的心思,方才的那丝柔软瞬间荡然无存。震惊过后是恼怒,“殿下说笑了。南平乃粗鄙之人,自然抗摔打。然则你乃尊贵的皇子,我这等粗鄙不堪入您眼,更何况我已有婚约在身,殿下切莫开这样的玩笑。”
“婚约?和章宁?”祈瑭笑了起来,“婚约抵不过旨意。只要父皇没下旨,只要你们没成亲,那就作不得数。我也可以去请父皇的旨意,让他把你许配给我。”
“作不作得数,我自己说了算。我与章宁心意相通,此生非他不嫁。”阿璃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