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需要营造出自己像菟丝花一样依附人类的假象,才能让他们安心,而接下来他们大概会对燕凉采取些试探了。
不过——
暝想起青年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无端让他心安,连那些似有似无缠绕他的迷离之音都因此沉寂。
随着力量慢慢积攒,他大概舍不得离不开燕凉了。
这样也好……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他有危险的。
暝任由自己的意识陷在黑暗中,带着那些附骨之疽般的痛苦陷入了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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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上的风比往常冷冽,雨点噼噼啪啪地狂打着所有人,迟星曙从未感到像这样一般的冷,如坠千尺冰窟,连呼吸都似刮着肺。
“要么你跳下去,要么我来给你个痛快。”对面有人拿出枪,眼中既是惶恐又是憎恶。
其他人附和,对迟星曙斥道:“你在犹豫什么?你不死我们都得死!你要还有点良心就跳下去!”
“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迟星曙面色如纸,他艰难吞咽着口水,“我才感染没多久,没那么快的,能不能再等等,我想见一个人。”
许是他那张娃娃脸狼狈的样子太可怜了,人群的议论声竟小了不少,那个最先声讨的握紧了手中的枪:“……不行,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感染的。”
但也有些女生于心不忍:“算了吧,再给他一个小时,反正他就一个人,对我们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唉,造孽啊……”
那人烦了,对迟星曙道:“行,我再给你些时间,但是你就在那里别动。”
迟星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点头。
方才还出声的徐萌意不知什么时候退到了一边,她垂着头,发丝湿淋淋地耷着,状似在哀痛朋友的不幸。
迟星曙僵硬地瘫坐在地上,混乱的大脑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快、快跑……他们进来了!】
【跑?四周都封了,我们能跑到哪去?!】
仓促中眼前一片模糊,迟星曙被奔跑的人流裹挟向前,突然他的手腕被拽住,有个声音喊:【去天台上!】
【……】
画面蓦地转到楼道中,接二连三的惨叫成为一种另类的背景音,有一瞬间,迟星曙察觉到手上那股拉扯的力道松了,但随机他的脚腕受到了桎梏。
他回头,一个中年男人拉住他,口吐鲜血,含糊不清地嚷着“救救我”。
中年男人的身体很怪异,像个被踩瘪的气球一样。
迟星曙愣了一下,他意识到男人是在逃跑的途中摔跤了,手不自觉地伸了出去。但是下一秒,嘶吼声把男人的嘟囔盖过,手腕上那消失的拖拽感再次出现了。
只是这次,那力道过重了。
然后脚腕处一阵锋利的疼痛。
迟星曙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迟星曙!】
徐萌意的脸在面前放大,她把他拽了起来,似乎是救了他。
【……】
迟星曙在发抖,他抱住自己的膝盖,觉得自己这短短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死的时候却沦落到别人拍手称快。
他去过寺庙,去过教堂,他诚心诚意求过很多东西,小时候最希望有个可以保护他的哥哥,长大后最希望自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还能多读读诗。
可是他什么都求不到,或许因为世界上根本没有神明,或许因为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坏小孩,在神眼里也一样。
迟星曙闭上眼。
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去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
与此同时,密不透光的地下,那具破败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有了一丝颤动。
暝睁开眼,轻轻叹息。
随后,他的胸膛失去了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