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和从失魂中回神,嗓子发干,反手紧握住季兰的手,用更快的速度向前奔跑。
年轻司机刚看着自家雇主进了大门,正准备把车开进车库,转眼又看见他跑出来,有点疑惑,大声道:“少爷,您是要去……”
“下来!”季和顾不上那么多了,隔着一段距离就厉喝道。
司机连忙松开安全带跳了下来。
季兰眼疾手快地拉开后座车门,上车立马报了医院位置。
季和迅速发动车子,油门一踩,车子疾飚而去。
车窗外风声喧嚣,街边灯光的残影一掠而过。
季和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热一半冷,心脏鼓动的速度太快,让他浑身有种烧血般的躁动不安,但大脑又冷静得可怕,踩油门打方向盘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妈妈,别怕。”季和的提醒声在猎猎作响的风声中模糊到消失。
季兰来不及坐稳,手刚刚抓上车顶的把手,一个转弯,人就被惯性带着撞上了车门。
季兰没有直接要季和放慢速度,只是大声提醒他:“不能有第二个车祸!”
季和微不可见地点头。
如果有人能坐在副驾,看清他的表情,就会发现,那张向来温柔清润的脸上,此时不带一丝笑意,眼神冷静专注,透着果断决绝。
夜间行人只听见身后一声车鸣,刚回头望去,疾风带过,一辆黑车疾驰而去。
季兰趁转弯少时打了个电话,沉声道:“我们在路上了,小和在开车。”
晏明的声音疲惫怆然:“好,阿景还在抢救。”
“情况呢?”
“不太好,阿兰,他都知道。”
季兰急速跳动的心脏一紧:“什么意思?”
晏明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会有车祸,但他要权,他用命赌。”
季兰眼睛发红:“……太傻了。”
晏明苦笑:“他这疯狂的性子,不知道是随了谁,阿景应该有所准备,你让小和别太急。”
季兰悄悄擦了眼泪:“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季兰抓住前面的椅子,沉声道:“小和,听我说,阿景情况没有太糟,车祸在他计划之内,你安全点开。”
季和手脚发僵,下意识松了点油门,慢下车速,微微偏头,声音冷静但略显低哑:“抢救完成了吗?情况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季兰摇头:“还没,但是你爸说阿景事先知道有车祸,应该做了准备。”
季和木着脸,脚下再次踩实,飞快穿梭在车流间:“没事,快到了。”
季兰抹了一把脸,唉,被逮就被逮吧,能做到不出事就行。
一路飙车下,季和硬生生把近一小时的车程缩短到了半小时。
赶到手术室时,显示屏还在显示手术中。
季和手脚发麻,扶着墙一步步走到晏明身边,一下瘫坐在医院长椅上。
闭上眼,鼻尖又闻到了难以言说的刺鼻气味:燃烧融化的橡胶、漏出的汽油、模糊了眼睛的血……
火焰燃烧一切的味道,让被安全气囊挤压的胸腔更加难以呼吸,四肢百骸传来的尖锐疼痛提醒着他正在经历什么。
季和猛地睁开眼,对上晏明季兰担心的眼神。
“我没事。”季和抹了一把脸,勉强笑了一下,他捂住嘴,有些作呕。
他以为他对车祸是没有PTSD的,平时坐车他都没有任何异常感受,他没有对坐车产生恐惧。
可他现在却能清晰地回忆起那次死亡的经历,仿佛中间曾经模糊的二十几年时间从未存在过。
那刺鼻有毒的气体正在往他鼻子里钻,季和感到窒息,也恐慌着那变形的金属片已经扎进了晏景的身体,刺目的鲜红渐渐污染那片纯白的T恤。
“呕——”
季和脸色苍白,反手用手臂盖住半张脸,匆匆道:“我去趟洗手间。”
“哗哗哗——”
季和打开水龙头,看着流水冲干净了盥洗池,才慢慢抚平心中刚刚倾涌出的不适。
季和嗅了嗅指尖,确定没什么刺鼻的气味后,才抽纸擦干净手指,沉步往外走去。
手术室外,显示屏依旧是手术中。
季兰握着季和的手轻声叹气:“怎么偏偏都跟医院扯上呢?”
“用什么方法不好,偏偏用生命开玩笑。”晏明闭眼哑声道。
季和终于能清空杂念追问季兰的话了,他目光清冽,嗓音平静低沉:“爸,阿景到底干了什么?”
他一直都很相信晏景,相信晏景对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前段日子,晏景经常早出晚归不着家,还一直避开他接电话,季和直觉有些不对劲,但他的询问得到了晏景的安抚,看晏景没有透露的打算,他也就暂时放下不管。
一直到今天,晏景跟他说要回晏家老宅一趟,季和的直觉再次提醒他不对劲,因为晏景跟老宅的人根本没有任何交情,他便多问了一句是不是出事了,依旧得到否定答案。
也是因为晏景的一句明天就能看见他,季和就没有追问到底。
可是阿景,你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