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等宝珠再次到来,见到宁国府的时候,偌大一座国公府已经挂满了白幡白布,穿着白色丧服的小人们奔波忙碌,前来吊唁的亲友络绎不绝,宝珠还是深觉受到了震撼。
灵堂前还有和尚道士敲钵念经,配上亲友仆役的哭丧声,宝珠感觉不是死了秦可卿一个人,而是宁国府阖府上下都死光了才该有这等声势。
真是浪费啊!
虽然感慨贾珍为了儿媳“尽我所有”的奢侈,但见凤姐把宁国府若干大小事务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压得某些惯于偷懒使坏的人也不敢冒头,宝珠还是十分佩服的。
她固然乐于当个咸鱼米虫,但对这些能做实事、愿意做实事的强人却是真心佩服。
王熙凤一边乐在其中,一边确实也劳累。好在这些天终于有贾琏的信回来。得到他们平安到达扬州,且林如海病情转好的消息,王熙凤自然大喜过望,从史老太君到贾政贾赦也都放了心。
王熙凤单独把送信的兴儿叫到一边,问他贾琏有无在外面花心作怪。结果兴儿一脸苦笑,“二奶奶这回可是错怪二爷了。林家姑爷才好了些就天天把二爷拘在身边,每天不是跟着看书,就是说什么盐的铁的、出的入的,偶尔出门也是去林家的铺子帮助盘账目、理生意,哪还有时间去外面玩。”
王熙凤听了大喜,但忍住了继续问,“外面没有,那家里就没得鬼混的?”
兴儿更是大呼冤枉,“二奶奶也太看轻二爷,那边到底是亲戚家,哪有在亲戚家里乱来的!而且林家管束得严,二爷就算有坏心,也没地使去!”
王熙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怕这后半句才是真心话吧。”
话虽如此,王熙凤还是给了兴儿赏钱。等他喜笑颜开地退下,王熙凤这才和平儿一起笑了起来。“这可是真要对林姑爷道谢了。我还当没人能管束得了这个色虫,没想到他竟肯听林姑爷的话。”
平儿也叹息,“可见林姑爷是个再正经不过的人,可惜我们老爷却是……”
“却是个老不正经。”王熙凤却是不忌讳,直接说道,“都过五十的人了,还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的,自己不保养,还拉着儿子胡混,真是个糊涂人。”
“二奶奶快别说了。”平儿吓得忙往外面看,见没其他人才松了口气。
“怕什么,就我们两个人私下说说有什么不行的。”
“就怕隔墙有耳。”
宝珠赞同地点点头。她如今就在听着呢。
如今天气渐渐好了,各处门窗都不像之前紧闭,她有意无意地也就接触到了更多。
尤其是宁国府那边,秦可卿过世,尤氏生病,虽然丧事上有王熙凤管得井井有条,但私下里亲戚仆役们传的话就多了。有赞叹贾府丧事花钱如流水的、有揣测秦可卿死因的,有骂王熙凤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还有漠不关心、只想借着丧事捞钱的。
宝珠其实也好奇秦可卿到底是因何而死,但真正知情的人都闭口不谈。她听到尤氏身边的老嬷嬷劝了她几句,虽然两个人都说得含糊,但还是足以判断秦可卿之死确实有蹊跷,而她与公公贾珍之间的私情也大概率是真的。
宝珠对秦可卿的死倒是没有什么可惜的,就是她身边那两个小丫鬟可怜。一个瑞珠在秦可卿死后不久就撞柱自杀了,她未曾亲见,也不知道这“自杀”是真是假。另一个和她同名的宝珠则认了秦可卿做义母,未来在书中的命运是“执意不肯回家”,青春年华就在铁槛寺中渡过余生。
这些大家族里上层人的阴私,却连累了身边无辜的下人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