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马道婆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那位神秘老者的所谓“时机”到底什么时候才到,那边贾府也因为王夫人私自将马道婆送进宫的事情炸开了锅。
荣禧堂内。
贾母歪倒在上首的圈椅中,一手托着额头,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下方王夫人坐在椅子上捏着手中的佛珠,抿紧嘴唇,神色紧绷。
室内的气氛冷凝,站在周围平日里惯会讨好说笑的丫鬟们也一个个噤若寒蝉。
好半晌,贾政才步履匆匆地从门外走进,看到自己的媳妇坐在一边,连个眼神都没有,直接走到贾母身边低声道:“托人去宫里边打听过了,目前娘娘那边一切都好,只是被留在了上皇宫中,其他别的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王夫人在下面竖着耳朵听了个清楚,闭了闭眼,心中默念了一声佛。
贾母锦州的眉头也略松了松,可眉宇间的愁绪却缭绕不去。
“这就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若是真有了事,恐怕宫中也不会这么安静了……只是……这事一旦沾上,随时都有可能有掉脑袋的风险……我那一向聪明的孙女儿,这次怎么会这么糊涂啊!”
她双目几乎滚下泪来,一手攥拳捶打着椅子。
“母亲,也不必太担心,元春一向最是稳重,这一次这样做,恐怕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这么走,要不然她一个小小的后宫嫔妃,哪里敢私自召马道婆这等道家人士进宫……只恨这王氏,这样大的事情,竟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瞒着大家做了,若是早早知会一声,也好让家中周旋周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贾政说着,突然将矛头对准了王氏。
那犀利的目光惊得王夫人心头一跳,却不得不强自辩解道:“娘娘的口谕来得突然,那马道婆今日在东家,明日又在西家,寻找也很是废了一番功夫,若不是她这两日正好在这京中,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呢,我怕耽误了娘娘的大事,一找到人就赶紧让娘娘派出的宫中内侍将人带进去了……后来想想,这样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也的确担待不起,这不,刚将人送走,就赶紧到老太太这里来讨主意了……”
“哼——”贾母冷哼一声,“你倒推了个干净,那马道婆你平日里也没少来往,打量着我不知道,现在发现兜不住了,就来找我给兜底,也不怕我这把老骨头兜不兜得住!”
试着,又扭头向着旁边又想向王夫人发难的贾政喝道:“你也是,若不是你不顾我的阻拦,执意要让元春入宫搏富贵,现在又怎么会搅合进这些杀头的大事里!”
贾政被训得满脸通红,低头讷讷不敢言。
“可现在事已至此,总不能不顾娘娘在宫中的安危,而且这事牵扯得……”
贾母知晓自己这二儿子什么意思,虽然他一向迂腐,能力匹配不上自己的野心,可毕竟是荣国府在读书上唯一有所建树,正经在朝为官的人,事情的轻重心中还是清楚的。
贾母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鸳鸯带着人下去,只留下王夫人和贾政两人,低声道:“历来宫中最是忌讳鬼神之事,这不是说空话,而是有原因的,纵观古往今来帝王之家中追求佛道两家的长生之术的皇孙贵胄哪个又有好下场?世家大族中有底蕴的都知道,这事不能沾,说句不好听的,老圣人也是鬼迷了心窍,竟动了这个念头,若是元春是看准了这点上赶着讨好,怕是要糟喽——”
说着,贾母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掩面而泣。
贾政和王夫人早就被贾母方才的“胆大之言”吓得魂不附体,忙四处打量是否还有旁人听到了负重老太太的这一番话,眼见周围空无一人,才想起所有的人刚才都被老太太遣了出去。
“母亲,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非议老圣人,可要杀头的——”
贾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声劝道。
“是啊,老太太,元春也是为老圣人分忧,怎么就严重到这个程度了,请马道婆进宫,也不过是为老圣人看看吉凶,开解开解,应该不会有事的!”
王夫人也慌了神,她刚开始得到元春从宫中陪你过得穿心,只一心将事情办好,好让娘娘在皇上和老圣人面前多些体面,好多分得些宠爱,哪里想到这里面居然如此凶险。
“还不回有事的?”贾母双目一瞪,颤抖着手指向宁国府的方向,颤声道,“远的不说,你想想看那宁国府的敬大老爷,自从和那群道士混到一起成了什么样了?好好的官职不作,偌大的家业也尽数抛在脑后,只在道观中厮混,表面打着修仙炼丹的名号,私底下那些污遭事,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都怕脏了自己的嘴!”
王夫人一听,立马闭嘴不敢开口。
要知道那讲大老爷也是个奇人,迷恋上了修道,整日将那宁国府弄得乌烟瘴气,后来被御史参奏到当时的老圣人哪里,他倒好,直接爵位也不要了,直接连人就去了道观里,让一个还危机弱冠的贾珍袭了爵位。
那贾珍本就不成器,没了父亲的管束,越发不像样,又学着他老爹的做派,做起事来全凭自己高兴,竟一点也不为子孙后代考虑,过了不久,竟是比他那父亲还要荒唐三分。
如果不是还有荣国府帮衬着,底子又打的厚,怕是经不住这父子两人折腾的。
想到那宁国府的贾敬父子两个,贾政和王夫人两人彻底不说话了。
这例子就在眼前,让他们不得不信。
贾母见两人知道了厉害,继续道:“那马道婆,我只是平日里在这后院里面哄哄女眷们还好,可是这进宫见的可是天底下最最贵的人物,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她那点手段,别说我,寻常人家都看不上眼,只不过都说‘小人难缠’,只要不过分,结个善缘,总好过对方将坏主意打到自己家中来的要好……”
贾政平时不关心后院,本以为这个马道婆能被女儿和王夫人看中,总有点过人之处,现在听老母亲说来,倒是个骗人的?
这如何使得,这可关系着全家的性命阿!
他顿时就急了!
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
“这样不行,这可关系到老圣人,我现在就找大哥一起去宫门口负荆请罪,也许老圣人能看在我们主动认罪,又是功勋之后的份上,饶过府中一次……”
见自家二儿子火急火燎地就要走,贾母连忙喝住他。
“停下——”
“这火都烧到家门口了,再不做点什么,难道等着宫中降罪的旨意下来,可就全完了!”
贾政已经顾不得许多,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结局,他就感觉五内俱焚。
“都这种时候了,还如此不稳重!现在就是去请罪了又怎样,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都没弄清楚,万一不是像我们表面猜得那样,而是另一种可能……”贾母说着,顿了顿,“若是那样,你这样冒冒然的,岂不是坏了娘娘的大事,别说老圣人不会放过你,恐怕娘娘也要见罪于皇上,到时候大家更落不得一个好!”
贾政停下脚步,听出贾母话中还有其他意思,忙撤步回身。
“难道这事情还能有其他隐情?”
贾母闭了闭眼,并不回答。
王夫人同样目光灼灼地看向贾母,满眼期盼之色。
“元春自小由我教导,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厉害,若单只为了讨老圣人欢心,向上举荐马道婆,应该不至于……唯一能让她这么做的,恐怕只有宫中的那一位了……”
“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