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雀回到高仓巍所在的帐篷里,苏一心正在给高仓巍喂水,见她进来,苏一心把水杯放好,安静的站到一旁,高仓巍也躺着安静的看着她,焱雀知道他们在等自己为刚才的的行为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坐下来说道:“我以为先生是假冒的,他跟着我们来北漠是和大鱼还有沙匪有所勾结意图不轨”。
高仓巍幽幽的道:“那究竟是或不是?”
焱雀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刚刚去找过北漠使团的医师,他作证,先生昨夜被蒙面人首领打伤了,蒙面人撤退后先生被禁军从马车里扶出来,全身都不能动弹,是北漠医师给他喂了药并做了推拿,做推拿时也看到了他胸前各有两处相同的掌印,得亏是北漠的药物有奇效,医师的推拿到位,他才勉强能行动,否则现在应该跟你一样躺着不能动弹,先生虽说不会武功,可毕竟也是八尺男儿,之前我能拽着他离开篝火,就是因为他受伤的缘故,我当时气血上涌,反而忽略了这最直接的一点”。
高仓巍道:“你怀疑他也不奇怪,依昨夜那个情景,手无兵刃也不引起怀疑,还可以用马车做掩护施术的,他确实嫌疑最大,但他不是唯一一个有嫌疑的”。
焱雀疑惑道:“什么?除了他难道还有别人?”
苏一心道:“有,甚至还有两个人,和先生一样,手无兵刃也不引起怀疑,还可以用马车做掩护施展术法”。
焱雀皱了皱眉头,突然眼睛一亮,“公主和她的侍婢”。
苏一心点头,道:“对,就是她们,如果是她们这事就能说得通,桀山春赛时,北漠使团参与的每场武斗比赛公主都一反常态的观赛,骑马比赛时为了助大王子胜出施了术法,而擂台比武大王子并没有参与,所以也就只是规规矩矩的观赛,没有动作”。
焱雀道:“那昨夜的纵风和水箭是为了什么呢?”
高仓巍幽幽道:“为了去死”。
焱雀突觉鹈鹕灌顶,兴奋道:“她们假死,想要逃脱战鸽姑姑请皇后下旨安排的婚约”。
苏一心道:“对,这就解释了战鸽和公主的反常,公主根本没有属意过北漠大王子,只不过与他达成了合作,目的就是为了远嫁北漠,沙漠无垠,沙匪横行,在半途中遇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焱雀道:“那纵风是为了逃走,水箭是为了什么?”
高仓巍“呵呵”道:“其一是为了使我这个倒霉鬼回去说的话更可信,也能帮我逃脱问责,否则水箭为什么不直接扎破我的心脏置我于死地,反而只将我重伤,我身为送亲使,没有完成送亲的任务半途受重伤返回,我的话绝不会有人质疑,其二是为了救那个蒙面人首领,公主可不是只是与大王子合作,沙匪的突然出现也很可疑,沙匪耳目遍布大漠,知道我们是由大煌禁军、羽衣营和北漠使团组成的送亲队伍还敢轻易来犯,时机又掐得这么准,刚好在北漠长公主率兵到达前将我们洗劫一空,说她们和蒙面人没有勾结,鬼都不信,小公主胆子可真大,纠集两方阵营来唱这么大一出戏,就为了帮战鸽逃婚”。
焱雀叹道:“公主哪有这个魄力,这一切必然都是战鸽的安排,她在曙城应承查柳琮之死,也是为了不耽误进程,先生胸口有两处相同的掌印,证明昨夜的蒙面人首领和我们在风城遇到的沙匪首领是同一个人,那他出现在风城一方面是与江泠会面,另一方面就有可能是提前来探查,保证计划顺利实施,我只是想不通,战鸽常年幽居深宫,即便她想得出这个计划,又要通过什么途径勾结沙匪,北漠大王子又凭什么要帮她们,公主死了,大王子就不能顺理成章的获得大煌的支持登顶王位,对他而言有害无利,大鱼又为何要裹紧进这档子事里”。
苏一心道:“这件事一定还有后续,不可能公主名义上死了就能轻易了结,我们耐心等着,唱戏的自己会跳出来把戏唱完”。
焱雀突然冲苏一心道:“你怎么了?”
苏一心道:“什么?”
焱雀道:“你说话冷冰冰的,看也不看我一眼,出什么事了?”
苏一心的表情都变得怪异,焱雀摸不着头脑,只听他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强行驱动高阶术法,灵力混滞,再加上一夜没睡,又累又困,现在事情弄清楚了一半,这一半还只是我们的猜想,毫无实证,我先去休息一下,你也在侯爷的帐篷里休息一下吧”,话音落,苏一心就走了出去,焱雀就是感觉他的态度陌生而疏离,想找高仓巍解惑,高仓巍盯着帐篷顶一脸“你不要来问我,我不知道”的表情,焱雀在帐篷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一边疑惑一边困倦的陷入沉睡。
日已西斜,焱雀走出帐篷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睡得日夜颠倒,高仓巍伤了元气,下午北漠医师来给他喂过药,此刻睡得仍是很沉,焱雀第一眼就看见整装待发的北漠大王子和精锐团,正对面是昨夜仓促有过一面之缘的异域美人,此刻她正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精兵不计其数,正皱着眉望着大王子,焱雀慢慢踱步到刚刚燃起的篝火边,冲正在往篝火里加骆驼刺的苏一心问道:“他们这是要干嘛去?”
苏一心把骆驼刺扔进烈火中,道:“长公主的斥候来报,在营地西去五十里处发现沙匪踪迹,于是长公主率兵要去追回昨夜被劫掠的陪嫁财宝,大王子执意要跟着去,其实也说得过去,在北漠的地盘上,公主之死他可以推诿是意外,这么巨额的财宝若追不回来,他对大煌没法交代”。
焱雀道:“那长公主又是为了什么呢?”
苏一心道:“为了打大王子的脸,这是一场位高者的博弈,如果陪嫁财宝是长公主率兵追讨回的,大王子就是无能至极,颜面扫地,恐怕在北漠王室面前也无法再与长公主争王座了”。
焱雀戏谑道:“那他两不会沙匪追不到,财宝追不回,半路打起来吧”。
苏一心道:“没有追到之前不可能,毕竟两个人目标是一致的,追到以后就不好说了,大王子不会放任自己失势,长公主也不会错失这个打压大王子的绝佳机会,且看着吧,反正财宝总会回到我们手上,谁带回来的都一样,坐山观虎斗就行”。
焱雀突然道:“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我爹爹了,学他学得像模像样的”。
苏一心一愣,随即道:“听你这么说我挺高兴的,能得侯爷三分,已够终生受用”。
二人正说话间,太子师缓步走了过来,苏一心原本表情柔和,却在看到他的一瞬变得僵硬,只草草说了句:“我去看看侯爷”,便飞也似地起身离开,焱雀一头雾水,太子师挨着她坐了下来,慢悠悠的道:“营地里的人怎么这么少?北漠人不见了大半”。
焱雀把大王子和长公主去追陪嫁珍宝的事同他说了,他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脸颊仍又红又肿,焱雀小心翼翼的问:“要不,叫医师来看看你的脸吧,北漠的药都还不错,治疗个外伤不在话下,你总顶着这张脸来来去去的,太惹眼了”。
薛衍墨道:“不,我就让它这么肿着,这是你疑心污蔑我的证据,我就是要让赋惜看看,你是多么心狠手辣,让他当先生的来教训你,无证妄断,随意下狠手”。
焱雀恨得牙痒痒,真想找药来扒着他给他满脸都涂上,北漠世子此时差人送来吃食,薛衍墨吃得龇牙咧嘴,仍不肯松口上药,焱雀把自己喂饱了,天也已经黑尽,她准备去找高仓巍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无论公主假死与否,此刻已不知所踪,再难寻觅,她心里的打算是大王子和长公主随便谁都可以,只要把陪嫁财宝追回,沙匪就任他们处置,高仓巍带领送亲队伍返回大煌,自己留在北漠寻找娘亲和大哥哥,但她还没回到高仓巍所在的帐篷,一队北漠人马就乌泱泱的出现在沙丘上,领头的是个体态健硕,满面虬髯的中年男人,北漠使团里有人高声呐喊着迎了上去,将那队人马缓缓引下沙丘,正在整理辎重的北漠世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焱雀快速奔到他身旁,问:“那是谁?”。
那都皱眉道:“我父王的亲信,北漠侍卫统领鲁莫”。
焱雀心里突然浮起不祥的预感,急忙钻入高仓巍的帐篷,高仓巍此刻虽躺着,却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见焱雀进来,便问:“大王子和长公主回来得没有这么快,是谁来了?”
焱雀道:“鲁莫”。
高仓巍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颇有深意的道:“局势要翻转了,长公主此番可能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焱雀也意识到了什么,但思虑不甚分明,却听帐篷外有人道:“北漠侍卫统领鲁莫,求见定都侯”。
高仓巍示意苏一心将自己稍扶起来,半靠在软垫上,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