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仓巍悻悻道:“说你自己,扯我干什么,得了,你乐观豁达,倒显得我咸吃萝卜淡操心”。
第二日午时,柳铖率领千余镇北军赶到,柳珘随军而至,下马时苏一心刚好迎上来,柳珘一拳锤在他肩头,两人相视而笑,焱雀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身旁的薛赋惜道:“你若是个男儿,也定当像他们一样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焱雀道:“那是自然,我若是男儿,不光比他们英姿飒爽,更比他们讨女孩子喜欢,这个年纪早就成家立业了”。
薛赋惜笑问:“你想成家?”
焱雀的脸登时就红了,嘟囔道:“我说的是成家立业,先生怎么只听见了成家,立业哪儿去了”。
柳珘瞥见窃窃私语的焱雀和薛赋惜,凑着苏一心低声想说话,苏一心抢先道:“你同我们去见侯爷吧,有事吩咐”。
柳珘见他那不自然的神色,心里叹道:果然,迟一步就没戏唱了。
高仓巍今日恢复了些,少年男女结伴来寻他时,他正坐在海子旁发呆,焱雀挨着他坐下,道:“想什么呢?”
高仓巍的手里握着一把沙子,他摊开手掌,沙子漱漱落下,高仓巍道:“想老婆,想赶紧回去生个大胖娃娃,你始终是别人家的孩子,惦记不得”。
焱雀笑道:“哟呵,这是临别了心里发酸,要说点感人肺腑的话来打动我,让我日后好回头啊”。
高仓巍道:“是你让我争取一下你的,我争取了你又要嘲笑我,你这个人真的是没什么良心,我懒得跟你说”。
焱雀笑得合不拢嘴,柳珘向高仓巍行礼,高仓巍示意他们跟着坐下,四人并排坐着,盯着水面的层层叠叠的波纹,高仓巍道:“柳珘,一心,小鸟儿的事,你们都知道,我就不再啰嗦了,这大半年的相处,我也看得出来你们情同手足,她要去寻她的娘亲,你们二人陪她走这一趟,务必保护好她,也要保护好自己,见到她娘亲,确保她们安全以后,你们即刻回皇都,明白吗?”
柳珘想也没想就应承了,但仔细琢磨了一下,用手肘拐了一下焱雀的胳膊,道:“你是不是有可能要跟你娘亲在一起,不会再和我们回皇都了?”
焱雀道:“你也知道,从小到大一直都有人追杀我们,如今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愿意过那东躲西藏的日子,我要见到娘亲和大哥哥,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我们一家一起,把追杀我们的人一锅端了,永绝后患,这样我们一家人往后余生才能轻松自在的活着”。
柳珘道:“那我们可以和你一起,事半功倍,早点了结了早点回皇都,你还是个郡主呢,说消失就消失哪行”。
高仓巍道:“我郑重的跟你们说,不必勉强她,也不必硬要陪着她赴汤蹈火,她同谁去哪儿做什么,她自己决定,明白吗?”
柳珘听高仓巍这么说,有点着急,苏一心却朝着高仓巍跪下来,一言不发的重重磕了个头,焱雀,柳珘吓了一跳,高仓巍稳坐不动,似是知道他的意思,一手扶起他道:“你跪我没用,我说了,她自己决定,这话对你和柳珘也一样,你们要去哪儿做什么,自己决定”。
苏一心默默坐回柳珘身旁,柳珘似也明白了些许他这番举动的意味,不由得苦笑,心道苏一心啊苏一心,你就是个傻子。
午时过后,北漠和大煌的队伍各自整装完毕,相互辞行,高仓巍行动不便,柳铖给他带来了一架较为舒适和宽敞的马车,焱,柳,苏三人背着各自的行囊,围在马车前,听高仓巍细致的嘱咐道:“此番入北漠都城,是为寻亲,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小鸟儿,北漠目前局势复杂,任何一方势力都不可轻易攀附或得罪,行事务必谨慎小心,一心,你的性子沉稳,看好他们两个,不要冒进,凡事三人商量妥了再办”。
“你们两个大小伙子,陪在女孩子身边切勿举止放浪形骸,当然也不准跟着她放肆,少喝酒,醉酒易误事,还有,女孩子那个什么的时候肚子痛起来脾气不好,你们俩让着点,天气越发炎热,沙漠深泉冰凉,不准她贪喝”。
柳珘茫然的盯着高仓巍,“那个什么?”
焱雀红着脸插嘴道:“你还有完没完了?再不走太阳都要下山了”。
高仓巍叹了口气,终是止住了话头,三个少年男女眼见他把马车帘放下,可即便隔着那层帘幕,却似还能隐隐看见他满脸的落寞和不舍,焱雀想了想,冲着马车里道:“爹爹,记得时不时把我的屋子收拾干净,莫要落了灰”。
高仓巍嘴角终于扯出一丝笑意,淡淡的答道:“知道了”,而柳珘,苏一心闻言也是面露欣喜,薛赋惜的马车就停在后面,三人前去同他辞行,薛赋惜坐在车里嘱咐道:“言语谨慎,行事有度,勿以身犯险,平安早归”。
三人冲他作揖,薛赋惜还礼,苏一心见他目光一直滞留在焱雀身上,便拉着柳珘先行去寻北漠世子,二人离去后,薛赋惜招手让焱雀登上马车,待焱雀在车中坐定,薛赋惜拿起一只精巧的锦盒,打开来递给焱雀,锦盒里端正放着一只白玉杆的毛笔,笔杆末端还工整的刻着一个“惜”字,薛赋惜道:“这是我父亲赠予我的及冠礼,平日我从不离身,如今你将远行,我转赠予你,你可以用它给我写信,也可以留作念想,好不好?”
焱雀点头,小心翼翼的合上锦盒放进自己背囊,又从背囊中取出一把通体幽深的匕首,递在薛赋惜手中,道:“先生,这是我父亲赠予我娘亲的匕首,我娘亲托北漠世子带来的信物就是这把匕首,这不能赠予您,但请您替我先收着,待我归来时,再向您讨要”。
薛赋惜把匕首握在左手掌心,右手握住焱雀的手,郑重的道:“一言为定”。
焱雀道:“一言为定”。
柳珘策马而来,在马车外催促道:“先生,世子让我来问,郡主能出发了吗?”
焱雀刚想开口说这就来,却不妨被薛赋惜一把拽进怀里揽住,薛赋惜的吻像迎风飞舞的花瓣,猝不及防的落在她额间,她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这轻柔的眷恋和缠绵,直到他自己离开,薛赋惜轻声道:“我等你”。
焱雀贴着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薛赋惜带着歉意道:“是我唐突,吓到你了?”,焱雀摇了摇头,嘟囔道:“没吓到,只是……”,她嘟囔的声音很小,薛赋惜听得不真切,又凑着她问:“你说什么?”
焱雀抬头吻住他,唇瓣贴合时,薛赋惜浑身一颤,焱雀顾不得他的惊愕,唇齿间细腻的磨蹭让她心神荡漾,她捧住他的脸,在饱满而深情的沉醉中,感受到他揽住自己的手渐渐收紧,唇间泛起了汹涌的回应。
大煌的队伍率先出发,焱雀骑在马背上,目送着长长的队伍渐行渐远,身后的苏一心唤她,她才调转马头跟在北漠队伍的末端,三人并驾齐驱时,焱雀道:“谢谢”,柳珘闻言不自在的别过头,苏一心笑了笑,焱雀也不需要他们给予回应,三人的目光直盯向黄沙漫漫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