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手,得意洋洋的看着沈兰昭的伤口仿佛完成了一件作品“这便好了,三日内不可沾水,少食腥辣发物。”
“哦对,这个给你,隔一日换一次药,待伤口愈合后仔细抹着,不然会留疤的。”然后塞给沈兰昭两瓶药。
沈兰昭扶着胳膊,接住两小瓶药端详半晌后谢道“多谢……方姨。”
看起来这便是方才给她用的那两瓶药,这女子倒是和她之前军队中的随军医士包扎手法很像,干脆利落,用药大胆,方才经她一番处理,那伤口处已没有那么疼了。
那边方芸也正打量着她,沈兰昭此时虽然衣袍沾了些尘土,看着有些灰头土脸不似刚出门时那般精致,但就算如此,她身姿挺拔宛如青松,烛火下眼神明亮又深邃,眉间英姿勃发,气质不同于寻常高门贵女那般柔弱,有种说不上来的坚韧。
她啧啧称道“常听那小子提起沈姑娘,今日一见,果然不同于寻常女子。”
常常提起?我在他心中竟是如此有份量吗,这话倒是勾起了沈兰昭的好奇。
她问道“我进屋前瞧着,那门口牌匾上的字儿工整清秀,纹样雕刻细密精致,倒像是哥哥的手笔,看来您与他交情不浅啊。”
方芸挽起袖子,一边摆弄她的那一堆药一边说“姑娘猜的没错,那牌子上的字是我医馆刚开张时他题的。”
“我与他母亲是旧相识,早些年他母亲生他时早产,这孩子从小身子不太好又落下了病根还是我给他开的方子嘞。”
沈兰昭听到此处有些疑惑“那如此说来……您也是青玄国人?”
虽然自从停战以后,开通了两国间的贸易往来,时常也有青玄国的人往来城内,但长期定居也是极少,两国地处位置和气候都相差甚远,恐怕会水土不服。
能不远万里来这人生路不熟的地方定居,想必是原来的地方已没什么可牵挂的吧。
方芸点点头,眼里有一丝落寞闪过,“那孩子母亲去世前,托人送信给我让我好生照料,好友已逝,我这人也没什么亲信,便寻思换个地方,于是来这开了间医馆。”
见气氛有些沉重,沈兰昭连忙道歉“抱歉方姨,提起您的伤心事了。”
方芸笑了笑,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无妨,这都过去多久了。”
“不过我来这开医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带别人来我这,你不知道一个时辰前青武便急吼吼的过来让我先别关店,我还当出了什么事呢,在这好生等了半晌,连明儿给孙家卖的药材都磨好了。”
原来,他从那时见了她受伤开始,便准备让她来医馆了吗?他是料定她放心不下这蛮人的事,一定会不管不顾追查到底,所以才一直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出谋划策,好尽快解决帮她包扎。
即使是有些生她的气,也为她提前寻好了医馆医治。
沈兰昭心中泛酸,她不是个多么细心的人,自家人故去她投军调查,很多时候只管眼下的事,受了伤便也草草了事,如今却又有人为她想了后路,心中好像又有了一座令人安心的靠山,不退不破,屹立不倒。
——
片刻后,沈兰昭收拾好与方芸从里间出来。
江子衿让青武从车上拿来两坛酒,据说是极好的梨花香。
方芸乐的合不拢嘴,本来想要狠狠说道一下江子衿,就这样被两坛酒给收买了。
沈兰昭受了伤又来回奔波,从医馆包扎后便只能打道回府,今夜的计划也算是泡汤了。
许是太过劳累再加上伤口不再隐隐作痛,那马车摇摇晃晃好像催眠似的,不一会儿便在车上靠着软枕睡着了,江子衿看着沈兰昭酣睡的样子无奈摇头。
他掀起车帘,瞧见城楼处腾升起点点微光,逐渐汇聚又在高天上四散开来,宛若天上星河坠入人间。
青武靠在马车外隔着帘子说“真是可惜了,上元节万家灯火齐飞,若不是那该死的蛮人,咱们也能在城楼处看灯。”
江子衿淡然一笑又回头看看那边睡的香甜的沈兰昭说道“无妨,此处赏灯也别有一番趣味。”
而城楼处,宁熙与嘉庆帝等人同百姓一同放了灯,他们尚不知危机曾向他们逼近,此刻只是满心欢喜的许下愿望。
宁熙眼中倒映着灯火熠熠生辉,再低头是百姓虔诚与真挚的笑脸,他们喊着万事顺遂,幸福安康,于普通人而言这便是莫大的幸福。
她仿佛忽然间明白了父皇口中的国泰民安,歪头一看她的父皇俯身向城楼下众人招手,也扬起笑脸向下招手。
好像也没有那么无趣。
遥遥灯火,喜乐安宁,不论日后如何,今夜对所有人来说总还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