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羌厥兵趁夜围山而下,占尽地利之便,自高处万箭齐发,中都军防备不及,死伤无数,连连向内退守。
刘公公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干脆撇开如玉的手,气喘吁吁说道:“你自己跑吧,我跑不动了,死便死了!”
如玉回身揽起他:“公公莫要说丧气话,那段国舅眼下还生死不明,封家上下都要指望着你活,你身上可背着所有人的性命,千万要跟紧了我!”
刘公公摆摆手:“不是我要寻死,你看山上这火光冲天,我们二人哪里闯得出去!你这是徒劳啊!”话倒也没错,若只是对付潘耽,还有些把握,但羌厥突袭却始料未及,今夜实在过于凶险。
如玉往山中望去,那羌厥兵虽有前驱,却也不曾下山,想来是步兵背箭翻山至此,要依托山势而为。中都军胆小,纷纷朝后退缩,正好在山上箭程之内,反而死伤无数。倘若勇往直前,长驱入山,趁夜短兵相见,羌厥兵翻山疲累,为数有限,中都军未必没有胜算。如此混乱下去,实在不利,虽中都军与雾原军各自为营,但都是烟朝兵将,如玉不忍见此乱。将刘公公藏于暗处,自己则拼死折回大帐,恰见潘耽已归,正带人趁乱收拾金银。
如玉手执火油木棍,入内大喊道:“潘将军可杀了段国舅?”
潘耽回头:“你竟跑出来!罢了,各自逃命吧!”他只瞟了一眼她,心思只在金银上。
如玉再问:“段国舅到底死了没有!”
潘耽回头急道:“山上死了那么多人,他哪还能活,早不知死在哪了!”
如玉:“你亲眼见着他死了?真是被羌厥所杀?”
潘耽已不耐烦,拔出刀来:“你再啰嗦,老子先宰了你!”
如玉将火棍挥舞在前,大声道:“羌厥人已将兵营团团围住,你们轻装简行尚不一定跑得出活路,再带上这些金银更是不要命了!你们到底要命还是要钱?要钱,今夜便随你们:要命,便带上一队伏兵跟我走!山中有一处暗角,是荆棘之地,羌厥避开,却是你我活路!只要一队人马忍痛趟过去,绕到敌人后方,里应外合,可破今夜危局,送上门的军功,潘将军果真不要?!”
潘耽已连失两城,急于赚得军功护身,问到:“你怎熟悉此地山情?”
如玉自是常年入山狩猎而得的经验,却不便告知,只催促道:“我本也是雾原人...潘将军再不决择,等到羌厥下山破营,今夜就再无生机!这些金银才多少?先活着才能享用啊!”
潘耽回身呵斥众人道:“都住手!娘老子的,我们这班山匪,只有下山抢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下山抢我们的!老二,你这就去点上一队人跟我上山。老三老四,你们守住山下,只等我在山上信号,便冲上山去,与我包抄羌厥!干一票大的!就是死了,也不算窝囊!”
如玉扑灭火把,与潘耽带上一队人,悄然往山中钻去。这小队人正是潘耽亲兵,从山匪转投军中,在山间游走,颇得心应手,只可惜未遇良将,否则早该建功立业。片刻功夫,便转至羌厥火线之后铺开,山下也一队人隐于盾后。只见山中一发信号,山下便持盾攻上,箭矢不利近击,虽有伤亡,却也冲上来大半。而潘耽率众从山上背后突袭,两相夹击,杀死一片羌厥兵,生生在山上封锁火线中开出一道豁口!
阿史那羽此时正与亲卫站在高处俯视,突见一片火光消散,知道被人豁了口子,对左右惊奇道:“中都军向来畏首畏尾,何时竟有了这等魄力?”
左右报道:“是不是为救段督军而来?”
阿史那羽回身看了看一身泥泞被抓住的段立文,笑道:“哈哈,为杀他而来,我或许还信!”
段立文虽是督军,每逢战事却躲在后面,若非今夜入山寻狼,只怕还见不到他阿史那羽!段立文素闻阿史那羽是鹰视狼顾、虎背熊腰之凶相,今日夜色下窥见真容,不想对方却是孱弱瘦削之身,虽音容有草原儿郎的爽朗,举手投足却有中原书生之气,与传闻实不相符。
阿史那羽命手下解了段立文的缚绳,笑问:“段督军可想回去你的大帐?中都军该是有人来接你了!”
段立文此刻若下山,则必死无疑,急回:“不!不可...”
阿史那羽对左右大笑:“哈哈哈哈!督军不肯回,难道要同我们回草原喝风饮雪?传令下去,收兵回营!”
言毕,又与身旁亲信耳语几句。便有人上前将段立文一套衣服换下,连鞋袜也脱去,只留他一身内褂马裤,赤脚立于荆棘之上。而后,将其蒙眼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