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刚才,我也是没办法...偏偏只有你站在我身前...我知道你右腿被刺,本不该再踏上你,但我只能抓住那机会,要不然我们都...我躲在你身后,是怕他们...”宗珍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对男子说出“怕”这个字,不禁收声。
那群白袄人正跌跌撞撞撤退,从山包远望,他们在小径上又似无头乱窜的雪球似的,只是越滚越远。
此时天晴,无风也无雪,可满车的货物像被飓风扫过似的,零落一地,连他看了也要头疼。而宗珍所带族人却有条不紊地修修补补,装上装下,早有预备似的。
封云回头,冷笑道:“呵!你这小半日走走停停,就是为了等他们?我自问平生所见也多,却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疯心算计的女子!那晚抢雪灵芝也是如此...你这人,竟心狠到,连自己都算计!你这样的人,还知道什么是害怕?!”
宗珍扭头,被他戳破伤疤似的,怅然道:“因为我只有一条...命,所以我必须算计得事无巨细,因为我只有,一条命。”
封云哪里肯花心思听她的言外之意,刚好借机指出:“你也知道,你只有一条命!我再不会救你第三次,你好自为之!”
说罢,拐着右腿,朝山包之下走开,不想与她再同待片刻。
宗珍回头大声道:“等我回去,还你更多的钱就是!我宗珍绝不欠你的!”
为了商道,为了生意,这女人连性命都豁得出去,简直无药可救...封云头也不回,自顾包扎伤口去了。
......
堡房之外。
众人围在一处空旷之地,族老们端坐上位,被人伺候着热茶。而地上却伏趴着一名老妇,似昏未昏,既不呼喊,也不抱怨,静静地等待着。
宗烈被拦在族老们身后,只能担心地直盯着他的阿娘,心中既委屈又愤恨。
岗哨匆匆来报:“族长回来了!”
看惯了这场面的人群,从麻木中清醒了一般,哗然起来:
“踏着大雪回来,还是头一次。”
“是啊,还以为宗烈使诈拖延,竟真能叫回。”
“还不是因为宗珍刚做了商道主事?”
“听说是为阿绪隆扫平障碍,族长哪会真的让她一个女娃子顶位?”
“商道往来倒也从未限制男女,但宗珍毕竟是是这女人生下的,到底是个半拉子南蛮人啊!”
“是啊,南蛮女人,都是祸水!”...
说出这些话的,竟大多是这里的女子们。
宗烈阿娘缓缓起身,拍净衣装,坦然坐定,对四周笑了笑,而后对宗烈点了点头。
“族长回来了!”一群娃娃终于等到热闹似的,雀跃着跟在达尔孜身后。
达尔孜年迈,却也还要先向几位族老躬身施礼:“诸位族老,大雪难行,实不该让你们久等了。”
“诶,不过是按照族规明文惩戒,你又何必非要赶回来?大雪碍路,商道上定有许多麻烦等着你处理,此处有什么要紧?你的正事若被耽误了,这妇人就该罪加一等!”族老们对达尔孜客客气气,却将这客气全换算成对地上那老妇的罚罪之上。
宗烈在族老们身后,讥讽道:“呵!原来你们这几个老顽固也知道此事没什么要紧啊!要不是你们小题大做,我阿爷何需费力回来?你们闹出来的事,凭什么算到我阿娘头上!”
族老回身便是一巴掌:“这妇人若本本分分,谁会刁难她?宗烈,别忘了,你是我们草原的儿郎,休要替这妇人大放厥词!”他们说这话,好像地上那妇人不是宗烈的阿娘,而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
达尔孜看了看地上的儿媳,她倒是对这些争吵都习以为常了,转身朝宗烈说道:“行了,你若能在这里说嘴,何需急三火四叫人搬我回来?我既来了,你就该闭嘴!”
宗烈怒瞪了族老们几眼,听了阿爷的话,不再多说。
达尔孜坐定,朝地上宗珍阿娘训话道:“为何将那两人带回这里?你难道不知族规!”
宗珍阿娘不急不慢回道:“他们是我女儿宗珍的义妹夫妇,因大雪封山而留宿此地一夜,儿媳不知自己触犯了哪条族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