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头抬手指了指大屏,“这是我们存续会的敬礼,使我们背离心脑,只忠文明的象征。也是我们被叫叛徒的原因。”
克里斯蒂安站在卿鸢右侧,风衣在风中轻微鼓动,甚至刻意把站位保持在主通道的外圈,明摆着是一个抗拒的旁观者。
“他们把神经做到艺术层面了。”他低头凑到卿鸢耳边嘀咕道,“他们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人物吧。”
“你小声点。”灰狐慢悠悠地跟着凑上来,“再大放厥词,咱们的专属通道就没了。”
他已经套上了存续会制式长外套,左臂贴着肩章,刚刚才动作熟练地回了一个“左拳抵右肩”的敬礼,但语气豪不正经:“欢迎来到存续会总部,我是你们的讲解员。”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他朝卿鸢努了努下巴,示意她看向玻璃通道下方那片纠缠蠕动的黑暗。
卿鸢摇摇头。
灰狐自己答道:“无法救治的污染者身上拆下来的,回收利用。我们这边可不能浪费一点有用的‘资源’。”
“是人的脊椎?”卿鸢也很意外自己现在的平静。
灰狐眨了眨眼,惊讶于她猜到了:“没错哦,能发现这个说明你还挺清醒。”
“‘清醒’在这地方算褒义词吗?”克里斯蒂安插了一句。
“看你怎么用。”灰狐耸肩,“各有各的好处咯。”
他们跟在老头身后向前走。
从传送点出来后没两步就是室内通道了。
卿鸢等人步入通道,头顶悬着消毒灯,地面每隔五十米设有空气净化点。
卿鸢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小孩正在打扫,他们动作迅速安静,是优秀的清洁工,但不太像小孩。
“是人造人。”灰狐习惯性地做着导览,“教育阶段。十岁之前不投放,先测试忠诚、服从、逻辑能力,如果不合格就回炉重造。”
克里斯蒂安听着来火:“你可以说得这么轻巧,是因为你不是他们吧。”
“我…”灰狐的语气突然沉下去,“我就是从那边走出来的。”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
克里斯蒂安皱了皱眉,没说话。灰狐嘴角还残留着那种吊儿郎当的笑,却没再加上任何解释。
卿鸢没继续追问,只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金属地板发出细微的响动。
走出通道尽头,一道厚重金属门自动滑开,露出一片嵌入山体的开放平台。
这里只有风和污染。
污染雾气在远处升腾,像黑色蒸汽从峡谷深处冒出来,又被一道道能量壁拦住。平台上停着几辆改装重卡,后车厢里是半组装的武器和发光的晶体罐。
这里的成分很复杂,像军火工厂,也想研究室。
“污染开发利用院。”灰狐朝远处正在装载的人员挥挥手,“我们的现金来源,金主爸爸。所有把污染当能源卖的武器,都是这帮人搞出来的。”
“你们是军火贩子?”克里斯蒂安问。
“是,也不是。军工、民用、科研、婚礼礼炮,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我们都在做。”
灰狐带着笑介绍道,但卿鸢二人没能笑出来。
一名穿战术背心的女性走了过来,金属义眼反光,手指还带着油渍:“哟,小狐狸,你回来了啊。正好,来帮我个忙。”
她声音带着砂纸般的质感,指了指身后正在激活的一门炮:“来评估一下它的情绪稳定性,这批污染核心有点叛逆。”
克里斯蒂安皱起眉:“你们把‘污染情绪不稳定’当成参数的一部分纳入测算?”
“污染是有生命的能源。”那女研究员不耐烦,“我们只信热效应和实用价值。”
说着,她按下按钮,炮管启动,内部浮现出螺旋状的纹路。那是经过压缩的污染,像活着的眼球,死死盯着天上的云层。
灰狐上前一步,定定地看着那纹路。
红,红得发黑。
“我建议你找个无思者再看看。”灰狐慢慢分析道,“我感觉是污染浓度过高导致的失控,但是看不出具体的。它的情绪有没有问题,得找无思者分析它的思维。”
“你们…”卿鸢组织了半天语言,憋出一个词,“这合理吗?”
“合理这词。”灰狐缓慢地回应道,“在我们这儿,是被污染掏空之后重新定义的。”
克里斯蒂安叹了口气,没说话,表情却比刚才更生动,明显是在心底为某些标准挣扎。
“我们不需要你们认同。”那名武德充沛研究员把污染炮关上,“我们只负责活下去。”
“为了存续。”她最后说了一句。
然后朝他们行了个抵住右肩的礼,就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