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隐隐和慕辰喑再次选择了共同合作,他们一路来到医院。实验室的线索主要集中在元聪和那名被试身上,更何况,此前在实验室找到的值班表,已经证实了元聪在被试这件事上确实没说谎,那么实验室就更加没什么价值。
现在几乎可以锁定那名被试才是他们要找的死者,那么当务之急是查明那名被试的真实身份,医院是眼下最重要的线索。
医院破败不堪,像是荒废了许久的模样,二人站在医院大厅中央,观望四周。但封隐隐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就停留在慕辰喑身上。
封隐隐这种情况,在慕辰喑说出自己三年前经历之后就开始了,面对着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慕辰喑敏锐,瞥了他一眼,轻声叹气,无奈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吧,看在你曾经是我学弟的份上,我不骗你。”
“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记了。”封隐隐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瘦小的慕辰喑。
“别小看我,我的记性很好的,我什么都记得。”慕辰喑不去看他,盯着地面,垂着眼。
“三年前我还在国外当练习生的时候,我们明明是见过的。”
“我知道。”
“我早就想问了,那个时候,跟在你身后的高大男人是谁?”
慕辰喑一脸迷茫,似乎对封隐隐口中的那人毫无印象。
“他就是左悯,对吧?”不等慕辰喑回答,封隐隐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慕辰喑瞪大双眼,恍然大悟,喃喃,“原来是这样……”
他突然弯下腰,双手盖住脸,一只眼睛从指缝中露出,泛着红光,咧嘴无声狂笑,嘴里不停呢喃,“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左悯!”
见慕辰喑状态不对,封隐隐慌忙去扶,“哥,你没事吧!”
此时的慕辰喑已经回复了正常,他推开封隐隐,冷漠摇头。
三年前的那场久别重逢,是封隐隐灰暗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光亮。那时候的他刚来到Y国,背井离乡,人生地不熟,由于语言和习惯,始终无法和周围的人融入到一起,哪怕是未来的队友。他像是一头不同频的、迷失在海洋里的鲸。
梦想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这个美好的字眼对自己来说是那么的奢侈,恰逢那时候家庭发生变故,父母因为一场车祸,皆撒手人寰,留下他一个人孤魂野鬼般地在这个无聊的世界游荡,哦,不止他一个人,同样压在他身上的,还有巨额债务。
活着真的是很没意思的一件事。
封隐隐来到无人的天台,如此想到。人死后会去往哪里呢?会有一个新的世界在等着自己吗?在新的世界里,还会像现在这么无能无助无望吗?
这样的思绪侵占了封隐隐几乎全部意识,他没有什么留恋也没有什么希冀,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哪怕是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这个世界上曾经还有一个叫做“封隐隐”的人存在。
那他呢?他会记得自己吗?
也许是出现了幻觉,天台的尽头竟然真的出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风中缭乱的发丝、精致的面庞,和无数次进入过梦中的,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
“学……学长?”封隐隐的脚步迟疑了。
听到声音,沐浴在阳光中的人回过头来,露出灿烂的微笑,但他的眼睛,却在哭。
封隐隐惊喜地向他奔去,却发现在他身后的障碍物后方,闪过人的身影,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男人,如同狩猎者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这边。近乎本能的,他伸手抓住慕辰喑空落落、白皙的手腕,将他往自己怀中带。
慕辰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不明所以,“怎么了?”
“啊……这……就是天台边上太危险了,学长小心一点。”封隐隐脸色通红,不知所措。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封隐隐支支吾吾,这样反而暴露了内心所想。再加上封隐隐对慕辰喑的感情本就不一般,那是出于本能的信任,他将最近发生的事,没有任何隐瞒地告诉了慕辰喑,试图从他那儿得到些许的安慰。
或许慕辰喑什么都不用说,只是冲他笑一笑、拍拍肩、点点头,他就能立刻振作起来。
慕辰喑仰起头来盯着他,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问了一个发人深思的问题,“你觉得,死亡,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想到死亡,正常人都会觉得恐惧吧……”封隐隐低着头,却并没有放开拉着慕辰喑的手。
慕辰喑抬起另一只手挡在眼前,眯起眼睛从指缝中去看太阳耀眼的光芒,“嗯,就像我们无法直视太阳一样,我们也无法直视死亡,人类一生都在追求光亮,趋避死亡,但实际上,我们都是在向死而生。”
封隐隐握紧了手,不知道他从慕辰喑的话中明白了什么,他嘴唇颤抖,盯着慕辰喑亮闪闪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学长,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听过你唱歌,很好听,总是能鼓舞人心,好不容易再见面了,你能不能唱一段?”
片刻后,耳畔响起一段悠扬又陌生的旋律,清脆动听,宛若绝望深渊中,透射进来的一抹明媚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