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三个字,用尽了计献所有的力气。
他的嗓子被烧红的刀片刮过般,火辣辣得疼,头也疼得要命,有什么东西在往里拼了命的钻,想要绞碎他的脑子。
他就要死了。
他知道。
连番的重伤中,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破败的精神领域更是脆弱得一捏就碎。
只要眼前这个哨兵再继续前进一点,他的精神领域一定会跟烟花一样,炸得一丁点都不剩。
他还不想死。
他这么费力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拿到能向导花,根治他的隐疾。
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
这里遍地的向导花,含有最天然纯正的向导素,和真正的向导所拥有的向导素一般无二。
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向导花在短暂的治好的他的隐疾后,又变得和外面那种人工合成的向导素一样,让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没有被污染,却因为对向导花的过敏,搞得像是一个被污染的污染物一样。
现在,他不仅要对付追着自己的污染物,还要对付费家找来的哨兵。
他就要撑不住了。
可他真的不想死。
再次蓄力,扯动干裂的唇,他将没说完的话说完,“......被污染。”
他的眼睛看东西早已经已经不那么清楚,只看到一个大约的人形站在不远处,就这么遥遥看着他。
他多希望这个哨兵能看在他是正常人的份上放过他。
可是有可能吗?
费家发布了悬赏,一个污染物,值两株向导花.
两株向导花。
在遍地向导花的原料区,他只值两株向导花。
计献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有那些挣扎到如今的委屈,无力改变现状的悲哀,努力后一切成空后的荒诞等等诸多情绪,他们交织着喷涌在一起,像是一团怎么也扯不开的线团。
“你没被污染。”
他似乎听到这么一句带着回音的话。
是的,我没有被污染,我只是,只是病了。
他很想这么说,但是火烧过的嗓子让他没办法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话。
他缓慢机械点着脑袋,撑着糊了胶水的沉重眼皮,看着自己前方那个隐约的人影,很慢很慢地回道:“......是。”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出那个字,因为他的耳朵嗡嗡的,对周遭的一切都听得不那么清楚。
“不是被污染,怎么搞成这样子。”
污染?什么污染?
我没有被污染,我是哨兵,我是人。
计献费力转动眼珠,不是那么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说自己。
他张开嘴巴,想要为自己辩解,却连一个字都没发出来。
忽然,他感觉那个隐约的人影动了,在向着自己靠近。
那些不断往脑子里钻的东西,也在瞬间偃旗息鼓,轻柔依缠在他脆弱的精神领域的屏障外。
真是怪,那些霸道到能杀死他的东西,竟然让他感觉到一丝丝的亲切,温柔和......舒服?
计献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怎么会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不容他细想这到底是错觉还是真实,他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似曾相识的味道。
是......是......向导素的气味!
不会错!
绝不会错!
计献的脑子一瞬间清明了许多。
逐渐恢复的视力下,已经离他很近,带着防护面罩看不清样貌的人,与尘封在记忆中的那位,一点点重合交叠。
“是你。”他怔怔的,听到自己的粗,喘在一点点平复。
这些是向导素的作用。
他在好转。
“你怎么弄成这样?”
哨兵的身体肉眼可见恢复中,肿胀开裂的表皮如漏气的气球一样消肿干瘪,愈合,最后变成属于人类应有的外皮。
何南秋的视线在哨兵还在愈合的面颊轻扫而过,对上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的眼睛。
难怪那时候,她会把人认错。
这对眼睛,跟她的搭档倪时,十分的相像。
尤其是认真看着她的时候,几乎和某些时候的倪时一模一样。
很奇妙的是,除了相像的眼睛,眼前的哨兵跟倪时从外表看,又是完全没一点联系。
倪时面容粗狂,块头也大,常年留着彰显哨兵味的络腮胡,整个一个莽汉。
眼前的哨兵,块头虽然也不错,脸上也盖着乱糟糟的胡子,但从五官和气质上,给人的感觉就是文雅一点。
可是,这哨兵到底怎么回事。
“我对人工合成向导素过敏。”
计献用着不再那么嘶哑的声音解释,犹豫着想从地上撑起身子,却猛然发现此刻,自己身上只虚虚挂了几块抹布一样的布条。
他的衣服,早在他身体发生变化的时候,被撑破,更别说,他后面还不断跟污染物撕打……
这!
计献浑身一僵,撑起的动作就这样僵住。
“对人工合成的向导素过敏,这里不是到处都是向导花。”何南秋瞥过哨兵僵硬的姿势,轻飘飘略过那几条破布条一样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