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皮被完整的剥了下来,看得徐四直竖大拇指:“谢兄弟好手艺!”
“四哥过奖了,只跟我爹学了些皮毛而已。”
“令尊是猎户:”
谢惟安点头。
徐四咂舌:“先前听谢兄弟与家弟的名字,还以为令尊也是个读书人呢!”
谢惟安手一顿,抬眼看着提着水往这边来的身影,有些惋惜的解释:“我与幼弟的名字,是虞山长给取的。”
“哦,令尊认识虞小娘子的爹?”徐四狐疑。
回忆起之前,这二人好像并不相识。
提水过来的虞薇念恰好听到了这一句,也有些狐疑。
原主的记忆里,并无谢家兄弟二人。
谢惟安拾起蛇皮,解释道:“我爹娘乃目不识丁的山中猎户,十五岁以前,我没有名字,爹娘都是唤我老大。”
“我还记得那是冬天,下着大雪。我爹从山中打猎回来时,除了挂在腰间的猎物,背上还有一个快要冻僵的人。便是……便是虞山长。”
谢惟安偷偷看了虞薇念一眼,见她没有太过悲伤才接着道:“阿娘给虞山长煮了姜汤,阿爹也将野鸡炖了。虞山长醒来后要给阿爹银钱做谢礼,阿爹没收。阿爹说,山长是有大学问的人,取得名字定然也是顶好的。便厚着脸皮让虞山长帮我跟幼弟取了大名。阿爹说……说有了好名字,我与幼弟将来也能成为那人中龙凤。”
回忆起过往,谢惟安心中悲凉。
他还记得因着大雪不好下山,虞山长被迫在山中留了两日。那两日里,山长教他兄弟二人认写自己的名字,还教了他们一些道理。
他从不知道,犹如明月般的山长大人,待人竟是这般和熙。
大雪终于停了,他与阿爹一起护送山长下山。为了表示感谢,山长坚持要谢家父子二人与他一同归家。
那日他们留在虞家用了饭,也听山长提起他的一双儿女。
出虞府时,正巧遇见从马车上下来的虞薇念。
惊鸿一瞥,虞小娘子就如那天上的明月,似住在月宫中的仙子。
难怪,难怪山长提起她时,总是满脸的笑意。
“嘿,没想到谢兄弟跟虞小娘子还挺有缘份。”
缘份么?
谢惟安暗自摇头。
他不要这样的缘分。虞小娘子不该出现在这里,她该住在月宫中,被众星捧月般的呵护着的,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到处逃难。
“大哥,看我拾的柴火!”
谢惟安的回忆被清脆的童声打断,一抬眼,就见去拾柴火和挖野菜的人陆续回来了,这才开始将洗净的蛇肉切成小段。
谢惟安不愧是猎户出生。一条近两米长的乌梢蛇,被他切成了六十一小块。为的,是人人都能尝上一块。
半尺深的土坑上,架着豁了口的陶罐和大铁锅。锅中是满满一大锅的水,虞薇念给每口锅中都放了几段蛇肉。
土坑里燃着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声,锅中的蛇羹沸腾,咕噜咕噜的翻着滚。
“好香啊!”
一个小男孩用力的吸着鼻子,感觉嘴里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是有多久没闻过肉的味道了?
“咕噜咕噜~”
好多人的肚子都发出来了叫声。
妇人们将野菜全都倒入锅中,又搅拌均匀。
“还要多久才能吃啊?”有那等不及的,早拿了破碗炖在土灶边,巴巴的望着大铁锅,舔舐着嘴唇。
烧火的妇人斜眼:“急什么?还能少了你的不成?虞小娘子可说了,人人有份!”
“我这不是大半年没沾过荤腥,馋的厉害嘛!”
“就你馋!”
“都拿碗过来吧!”
碗中的蛇羹呈乳白色,点缀着翠绿的野菜,光是看,就叫人食指大动。
等不及蛇羹放凉,捧着破碗喝上一口:“鲜!”
别看蛇羹中未加任何的调味料,却丝毫不影响它的鲜美,简直是鲜掉人的眉毛。
“幸好只我们这些人,若跟来的人再多些,这条蛇怕是不够分。”
“嘿,你们说,要是他们知道跟过来能吃到蛇羹,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
“那还用说?估计得捶胸顿足好一番痛哭呢。这可是肉啊!实打实的肉!我听虞小娘子说,幽州那地界多的是呆头呆脑的狍子,好猎!你们说,到时候我们是不是顿顿有肉吃?”
众人喝着蛇羹,你一言我一语的畅聊着,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满足。
夜幕下,灶坑里未燃尽的柴火冒着丝丝白烟,绵远幽长。
虞薇念侧目,正瞧见一个汉子捞出碗里的蛇肉,放到妻子的碗里。
妇人想要拒绝,却被汉子一瞪眼,红着眼眶接了蛇肉。
那对夫妻虞薇念识得,是老瓦匠的徒弟。叫什么姓名倒是不知,只知道汉子姓陈,他家娘子姓张。
说起来都是可怜人,发大水时张娘子正怀着身孕。平日里讨了饭得了施舍,陈小哥都是紧着妻子吃。可就算这样,营养还是跟不上。
三个月前张娘子临盆,双生胎,有个刚出娘胎就去了,没活的成。
而活下来的那个,也因着张娘子整日吃不饱肚子没有奶水,明明三个月大的娃娃还跟只小奶猫似的,瘦弱的让人心疼。
看着怀中的孩子,张娘子鼻子一酸,流下两行清泪。她的孩儿怎么就这般命苦,偏偏投生到她的肚子里,一出生就跟着她受罪。
虞薇念见不得这些,眼睛发酸的撇过了头。
陈小哥握住妻子的手,安慰着:“娘子莫哭,你没听他们说嘛,等到了东北,遍地都是狍子和鱼,咱们就饿不着了。咱们的孩儿,也会好好的长大。”
“嗯!”
张娘子抹了把眼泪,吸着鼻子轻声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