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惊,心中好生失望,正在腹诽间,却见周芷若直直的盯着那白衣书生微笑,眼睛越来越亮,摄人心魄,分明在使极高深的一门绝学。群豪虽然武功有限,但是眼力见识都是有的,知道只怕是周芷若在使摄心术之类的武功,向那书生逼供,都凝神静气,不敢打断了她。
他们却不知道,周芷若用的功夫,是《九阴真经》中所载“移魂大法”,当日王重阳为了破解素心剑的心意相通,在古墓石壁上刻下了这段心法。周芷若最初用在紫杉龙王黛绮丝身上,不意竟然套出碧水寒潭的辛密,大感振奋,此时她见那书生来历不明,十分可疑,二话不说,竟动用了这门绝学,意在打探那人真正的来历。
那书生甚是文弱秀气,又无内功在身,怎能抵御?不多时便昏昏欲睡,对周芷若有问必答。不多时,众人便知此人姓王,沈丘人氏,汉人,预备参加来年的科举考试。
众人听了,褒贬不一。有人大骂这书生是数典忘祖之辈,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向蒙古人卑躬屈膝,有人却说此人小小年纪,倒有一番志气,若肯弃暗投明,投靠义军,岂不是合宜之至。
周芷若因问道:“你为何要参加科举考试,难道是想当官吗?”
那王姓书生面上露出惘然追忆之色:“我娘因嫁了我爹,被舅舅家很是看不起。我若金榜题名,干出一番事业来,便能一雪我父亲前些年受到的羞辱。”
周芷若见他言语恳切,确是出于一片质朴的赤子之心,心中有所触动,却说道:“难道除了金榜题名,你就没有别的心愿了?”
王姓书生看着周芷若,面露痴迷之色:“金榜题名日,洞房花烛时。我对姑娘,实在是一见钟情,不能自已。若是,若是……”
周芷若正在全力施为,更料不到他竟在此时如此大胆直抒胸臆。她自知容貌颇美,行走江湖之时多以面纱蒙脸,爱慕者固然数不胜数,但是如此大胆,在第一面便直言的,唯他一人。偏偏他此时受制于“移魂大法”,字字句句,尽是肺腑之言,绝无虚假,更是让人慌乱无措。
周芷若正感微感迷茫之时,突然听得耳边炸雷一般的声音响起:“好大的胆子!周姑娘是神仙人物,岂容你这种凡夫俗子妄想觊觎?”却是朱重八在大声斥责书生。
其实平心而论,朱重八身为主人,选在此时发声,场面上也不能算错,可是“移魂大法”施展之时,最忌有人干扰,朱重八声音响亮,极大扰乱了周芷若的心神。随着他那一声大喊,周芷若只感到胸口气血翻滚,正是“移魂大法”反噬。她修习“移魂大法”功力不深,反噬格外厉害,竟然一口鲜血吐出,就此昏了过去。
周芷若再醒来时,只见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之上,床虽然不怎么精致,却是难得的干净柔软。她微微一动,昏黄的油灯之下,王难姑早已知觉,惊喜交加,一闪身飘到她床边:“你醒了?那个移魂大法,耗费心神,以后你少用为妙。”语气之中半是责怪半是心疼。
周芷若见到王难姑,一颗心早落了下来,知道定然是徐达将一行人接来,已然安置妥当。她虽然心神受创,但因为内功深厚底子好,一觉醒来早已无碍,反过来安抚王难姑,免得她胡思乱想。
却见王难姑悄声说道:“听那姓朱的说,是有个英俊书生向你吐露仰慕之意,你才受伤的。莫不是……”
周芷若听到朱重八如此为自己脱罪,心中一阵无名火起,然而转又一想,此人向来粗豪,一时好心办了错事,也是有的,更何况她知道此人便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明太祖,此时抗击元朝之际,需用他的地方甚多,倒也不好为了这些说不清楚的小事伤了和气。
周芷若一念及此,便将朱重八打扰她之事不提,只是向王难姑说道:“师父误会了。弟子行走江湖之时,遇到的登徒子难道还少吗?我心如铁石,又怎会因这些无聊之事损耗心神?”
王难姑见她仍然是一副对男子表面敬重、内心疏远的样子,不觉有些失望。原来她和胡青牛伉俪情深,自然盼着自己心爱的弟子早日觅到好归宿。她平素见惯明教中人的粗豪,见那王姓书生气质儒雅,谈吐得体,料想将来必然不凡,竟有了几分撮合的意思。想不到周芷若不假辞色,直斥其为“无聊之事”,令她一番盼望什么泡影。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芷若你年纪尚小,还不能体会其中的深意。师父阅人无数,不会骗你,这个王公子纵然年纪尚小,没有武功,将来的成就必然不凡。”
自周芷若十五岁开始,王难姑便开始为她发愁终身大事。周芷若虽然感念她一番好意,然而也不免略感烦躁。她突然将左边的袖子卷开,露出一颗殷红的守宫砂来,向着王难姑说道:“师父,你可知道,我的武功,虽然来自小时候的奇遇,然而能有今日之成就,离不开灭绝师太的悉心指点。我已应允她,除非她同意,否则决不考虑婚嫁之事。那些人纵好,也与我毫不相干,什么王公子张公子,还是闪一边去吧。”
王难姑气哼哼的说道:“从前听你言论,对儒家主张的贞节一事大不以为然。守宫砂这种东西,简直就是女人的耻辱!就算灭绝师太逼你,你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依我看,你定然是烦了为师逼你成亲,才半推半就由着灭绝点下守宫砂,你好拿这件事情当借口,是也不是?”
周芷若见心中打算被她识破,心中不由得发虚,正在想着该如何应答时,却听见王难姑幽幽说道:“你若是不愿,谁也奈何不了你。为师纵使操碎了心,也是白搭。你也不必烦躁,你有眼不识金镶玉,自然有慧眼识珠的女孩捡了宝去。我方才出去熬药时,见你的小阿离正和那王公子相谈甚欢,说不定数日之后,你便多了一位王姓妹夫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