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姑娘心细手巧,奴婢便扰您了,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使唤奴婢。”侍女退在一边,禁声不言。
苏眠雪看着桌上食材想了会,先将水里的蟹都给捞出来处理了,将蟹膏蟹肉剔进橙肚里去,琼脂泡入清水。
甜杏仁加炉灰一撮放热水,浸过之后捞出待凉,杏仁捏去皮用清水洗净,两个小厮抬来清洗干净的石磨,杏仁同豆子一般,和水一块丢进研磨成碎,绢袋挤压出里头的杏汁。
侍女看得新奇,当场研磨杏仁这种事,厨子都是吩咐底下人做,等底下的事情做好拿上来,才是厨子大展身手的时候。
而这位苏姑娘是个神人,剥蟹是自己慢慢挑得,杏仁也是自己磨得。
果然同他们夫人说得一样,老实的有些可爱。
苏姑娘是个好拿捏的。
明明底下人能干得事,非要自己来做这力气活。
就是给了巴结的机会,这人也要拒绝,当四品官的厨子,将来再出去也要比现在好。
杏汁到锅中熬煮,放入泡发好的琼脂和冰糖,铺在一个青色碟子中,冷却定型。
蟹酿橙已经蒸好,这道菜她没有太多试手的机会,迄今为止也只做了三次,下的料都是按照书上的比例。
杏仁酪定型好,小刀对称切,去掉边角,摆在盘子中。
两道菜做好,时间正巧在下午,用过午膳休息片刻的几位贵夫人,正坐在暖阁中赏花。
官家夫人受了宫里熏陶,一年四季都喜爱赏花。
裴夫人兴致缺缺,等到侍女送来两道点心,才有了些兴趣,慢慢用着玉盏中的蟹酿橙。
杏仁酪口感丝滑醇厚,捻起一块,凑到鼻尖,杏仁香味浓重,慢慢吃着,三两下便空了盘。
等几位夫人都尝了两道点心,阿芷唤来侍女:“将苏姑娘叫来,我亲自赏赐。”
裴府的事风言风语总有几句流传出来,便是极力瞒下裴攸失忆这事,也难免听说了带回来的佳人,甚得四公子的心。
阿芷赌下她,是势必让裴夫人记着救命恩人的情谊,嫡系如今就这一脉,定是要延续血脉,凭借现在的情分,做个姨娘,只要是安分的,有个子嗣傍身,将来也能站稳在裴府中。
而苏眠雪多少也要感激她的恩情,裴夫人这边拉拢不得,就由苏眠雪来。
“苏姑娘厨艺了得,之前在淮州我便喜欢她的手艺。”阿芷毫不保留地夸赞,“若是喜欢,苏姑娘得空也能请她去府上坐一坐。”
“苏姑娘做得菜味道的确好,这蟹酿橙可不好做。”
苏眠雪顿下脚步,又听见里边说:“苏姑娘事儿忙,怎能因我等口腹之欲,而麻烦姑娘呢。”
“听说四公子这些日子都在酒楼里头,四公子和县主不日便要成婚,苏姑娘心灵手巧,对公子有救命之恩,裴夫人好事将近。”
轻飘飘的几句话,轻得同天边的残云一般,久久挥散不去。
裴夫人不咸不淡:“长公主同驸马去了淮州,攸儿和县主的婚事,也该等长公主回来才对。”
“至于妾室,县主乃天横贵胄,裴氏忠于陛下,此事不得擅自议论,莫让县主多心,扰了清净。”
裴夫人不喜苏眠雪,为了裴府的未来,她能够等到县主诞下子嗣,等到十五年后,用着两位长公主的关系,去谋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让裴府重新登至高峰。
而苏眠雪便成了卡在两人中间的刺,惹了县主和长公主的不悦,她只怕会怪罪裴府,将她的苦心经营从此化为虚末。
“县主愿意容下她是县主大方,但我裴府也不能坏了该有的规矩,让县主寒心,皇家寒心,进门的事,也要到来年。”裴夫人笑意不及眼中,讥讽看着阿芷。
阿芷的算盘落空,强扯着笑,目送裴夫人离开,赶忙重新操持着这场宴会,转头一看,苏眠雪正在廊下。
冬日清白,她似一张撒了墨水的宣纸,对阿芷拜了下去,走到面前,出声询问:“夫人唤我来,是为何事。”
阿芷松下一口气,见她眉目间是等待,和其他侍人无异的寻常模样,让身边的人递了一个钱袋。
“再熬一熬,过了这月,春日便要到了。”钱袋里的份量不少,阿芷亲自交到她手上,“苏姑娘,回去吧。”
苏眠雪知晓,拿下本该属于她的这份银钱。
眉心拧起,动了动唇,却未有音量出,良久说:“多谢夫人赏赐。”
她不是可以操控的玩偶,她有自我的意识,也不会顺意而行事,她所拿得,皆是她本该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