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沉星伸手替他拭去泪痕,望着他字字真切道:“你要跟着书中的先贤去学习为君处世之道,亦要跟着摄政王学习待人接物礼贤下士之仪,即使皇姐以后不在宫中,你也一日都不可松懈。”
“我出宫居住并不是弃你而去,而是我答应过你想要为你守住这个皇位,有所求便必须得有所付出,眼前的积淀都只是为了这高氏江山的稳定与延续,虽然这个过程可能很漫长,也许是三年五年,也可能是八年十年,无论你我,都要沉得下心来走过这一段路,知道吗?”
高临避开了高沉星的目光,扭头不说话。
高沉星知道他心底的不情愿,但依旧说道:“我记得城东那座杏花苑一直空置着,每年只有春季举办百花宴时方会用到一二日,陛下若愿意,便将这座宅子赐予我做长公主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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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大年初二,高沉星轻车简从去往慈恩寺上香,她在大殿的佛像前跪了许久,祈愿大惠朝君臣一心国运绵延。
从慈恩寺下山之时已临近正午,马车从长宁的街道上驶过,不少部分商铺都未营业,但路上不时有玩耍的孩童点着鞭炮噼里啪啦地跑过,亦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高沉星端坐在马车内,她的手中握着两枚香囊,这是方才从慈恩寺请来的,一枚为了高临另一枚则是为了孟陆离,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孟陆离能如父皇遗诏中所言那般好生辅佐高临,他们君臣二人若能相辅相成,于公于私都是幸事一桩。
高沉星掀开车帘,望着车窗外百姓脸上洋溢着的欢喜与周遭浓浓的年味,她的心情也舒畅了一些。
马车忽而被拦下,高沉星透过车窗瞧见了车外的孟易,孟易朝她拱手道:“我家王爷正在楼上喝茶,远远瞧见殿下的马车,特让属下来邀殿下上楼小坐。”
一走进茗轩楼,高沉星便被里面热闹的气氛感染了,殿内的炭火炉子烧得很旺,完全感受不到三九的寒意,一楼的台子上戏班子正在唱着一曲精彩的新戏,惹得台下茶客不时传来阵阵喝彩,这还是高沉星第一次见识到这般烟火人间的场景。
跟着孟易上了三楼雅间,推开雅间的门,房间内虽只坐着孟陆离一人,但他面前的桌上却摆着两杯残茶,显然方才是与其他人一道在此喝茶的。
见高沉星进来,孟陆离抬了抬手示意她自便,并唤来茶楼小二让其换上一壶新煮的茶来,高沉星在窗边的空位上坐下,打开的窗户正对这楼下的戏台,倒是个看戏喝茶的好位置。
孟陆离见她这模样挑眉问道:“喜欢听戏?”
高沉星收回视线:“谈不上喜欢,只是第一次来茶楼,四处瞧着皆有些新鲜。”
说话间小二已快速上了茶水与点心,待小二出了雅间,孟陆离方笑道:“待你搬出宫来,便能时常瞧见这些市井生活了。”
高沉星也不奇怪她昨日刚与高临提及欲出宫居住今日孟陆离便已知晓此事,她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道:“是呀,待出了宫便又是新的生活了。”
孟陆离轻笑了一声未再接话。
高沉星啜饮了一口茶水,清香甘甜的口感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她起身将上午从慈恩寺请来的香囊递至孟陆离眼前,她道:“我今日去慈恩寺上香,替陛下与王爷各请了一只香囊。”她眉眼微垂,“先前之事,我还未郑重与王爷道过谢。”
孟陆离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香囊:“长公主有心,本王便收下了。”
高沉星重新坐回窗前,她问道:“还有一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敢问王爷当日是如何说服母后主动让步并解了我的禁足的?”
闻言,孟陆离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言语间亦带上了一丝玩笑的意味:“待日后时机成熟,也许你便会知晓。”
见孟陆离这么说高沉星便也不再多问,她低头饮茶,再抬首间却见孟陆离正单手支着下巴盯着她看,于是高沉星问道:“王爷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孟陆离靠上椅背,他道:“我想看看你究竟想要什么。”
此言一出,高沉星饮茶的动作微顿,她稍稍犹豫了一瞬便放下茶杯直言道:“陛下尚年幼,未来凡事还得依仗王爷您多从旁辅佐。”有意加重的“从旁辅佐”四字,很明确地表明了她的立场与态度。
孟陆离声音渐冷:“你这个皇姐倒是很伟大。”
高沉星望向楼下咿咿呀呀的戏子,她的目光很澄澈也很坚定:“我首先是这大惠朝的长公主,其次才是陛下的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