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简整个人都石化了。
虽然杀一个都尉并不足以引发战争,但米禽牧北如此嚣张地在光天化日之下亲手杀死执行公务的宋军将领,完全就是对大宋明目张胆的挑衅。邠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事态只会步步升级,他又该如何脱身?一旦他在邠州有个三长两短,宁令哥还不得把这里夷为平地?除非……除非他的目的就是要趁机大闹邠州,最后以自己作为导火索,彻底引爆两国的局势……
疯了,他真是疯了……
“高丘万是故意找茬,但他罪不至死,你怎么可以杀他?”赵简怒责道。
谁知米禽牧北却答道:“他明摆着就是想逼我们动手。我不想岳父的葬礼血流成河,杀他一人是最省事的。”
“所以我还要感谢你没有大开杀戒吗?”赵简气得七窍生烟。
算了,还是先解决最迫切的问题。“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离开邠州!”她又焦急地劝说道。
“离开?”米禽牧北不屑道,“岳父还未入土为安,我岂能提前离开?”
赵王府的人都已被吓得发抖,他却当无事发生,命令出殡的仪队继续前行。
赵简火了,“你究竟想干什么?难道我爹的葬礼也要被你利用来招惹事端吗?”
“阿简,你也看到了,是那姓高的先挑的事,怎么能怪我呢?”米禽牧北面露委屈,“我从来就没打算利用岳父的葬礼做任何事。可有人想把这事搅黄,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你别想那么多了,先安葬了岳父才是要紧事。”
赵简无可奈何,父亲的葬礼又不能中断,她只得依米禽牧北所言,忐忑不安地带着仪队加速向北山行去。
***
他们一路向北出了城,没再受到阻拦,顺利抵达了北山。赵洪的墓址就坐落在这里的一座山头上。墓址是在他生前就选定的,墓穴也早已建好。此处视野开阔,往南可以看见山脚的邠州城,往北则能望见宋夏边境。
除了赵洪的棺椁,一同拉来的还有几大箱陪葬物品。赵洪毕竟是王爷,这些礼仪是不能少的。
赵简强忍着内心的担忧,静下心来为父亲布置好墓室,简单地焚香作礼,送父亲最后一程。
她向新立的墓碑嗑了三个头,含泪默念道:“爹,女儿不孝,连您的葬礼都办得如此狼狈。只因时局所迫,不得已匆忙为之。今日您安息于此,遥望邠州和宋夏边境,愿您的在天之灵保佑邠州安定祥和,宋夏永无战事。”
他们刚把一切安置妥当,山下便出现了响动。夏兵探子来报,他们已经被宋军包围了。
赵简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他们下到半山腰,见山脚全是武威军,至少上千人,连军旗都打了出来。一看旗号,竟然是指挥使萧楠亲自带兵前来。
“这么大阵仗,连邠州驻军的最高统领都来了,就为了对付我们这三十来人?这待遇不错啊。”米禽牧北笑道。
“你还有闲心调侃。”赵简瞪了他一眼,“夏最有权势的大将军居然会折在一个小小的邠州,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你怕我死在这儿?”
“你爱死哪儿死哪儿,别死在大宋的地界!”
“又是大宋……你难道忘了邠州那些宋人是怎么对你的?为什么到了现在你心里挂念的还是大宋?”
“那些人只是受了谣言的蒙蔽。鄙弃叛国奸人,何错之有?”
赵简面容憔悴,眸色暗沉,说出这话时却隐隐透出凛然之气。
米禽牧北无奈地看向她,只得懊恼地哼了一声,“放心吧,我死不了。”
“你有办法突围?”赵简心里燃起了希望。
“没有。他们人太多了。”米禽牧北却轻飘飘地泼了一瓢冷水。
“你……你不是号称用兵如神吗?”
“那也得实事求是啊。这山这么荒,大白天的缺少遮掩,怕是连只老鼠都逃不出去。”
“那我们等到夜里突围?”
“你觉得他们带这么多人来是为了陪我们等到天黑吗?”
“那怎么办?在这儿等死吗?”
赵简都快急死了,米禽牧北却还是不紧不慢,“那咱们就去会会这位萧指挥使吧。”
赵简一把拉住他,急切地说道:“你杀了武威军的都尉,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如果这真的是王曾的阴谋,你还有活路吗?”
米禽牧北看着那只紧抓住自己的手,凄然一笑,“如果我的死不会引发战争,你现在是不是巴不得把我绑了送下山?”
“我……”赵简胸口一颤,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米禽牧北面带苦笑转过身去,神情立刻变得落寞。他招了招手,命令一众亲兵跟随他往山下走去。
赵简迷惘地跟在后面,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而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仿佛一根针扎在赵简的心头,阵阵刺痛甚至盖过了她内心的焦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