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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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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州是坐落于开封府西南方的一座小城。虽然两地相隔只有一千里,但邓州偏远僻静,半城半乡,比起繁华的东京景象大不相同。

元仲辛背着包袱牵着马,风尘仆仆地走在狭长的街道上。街道两旁不似开封有许多小商贩,而是一些人家大敞着门,一群群孩童在路中间玩闹嬉戏,年龄大一点的则坐在门槛上安静地看书,没有人在意他这个外乡人从家门口经过。

元仲辛回到大宋后,就直接快马加鞭赶来了邓州。他怀里揣着米禽牧北给他的那封信,而他此来邓州,就是为了寻找那封信的主人——樊文正。

樊文正曾任大宋宰相,三年前因推行新政撼动了朝内士族的利益,被他们抓住修改宋夏议和文书的把柄弹劾出京,调任邠州,元伯鳍也追随他而去。谁知他到邠州仅一年,就出了祁川寨惨案,元伯鳍身死。樊文正深受打击,请调离开邠州,来到无人问津的邓州做了知州。

元仲辛见到一位平民打扮的中年人也坐在门口看书,不禁感慨此地之人怎么都这么爱读书。他上前打听州府衙门的位置,那人一听却眼神一亮,兴奋地问道:“这位公子也是从外地来找樊大人求学的?”

“求学?”元仲辛一头雾水,“我看上去很像书生吗?”

“外地来邓州求学之人,贫富皆有,出身各异,像公子你这样商旅打扮的,我也见过不少。”

元仲辛听他这么一说倒有些好奇了,“邓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求学?”

“原来公子不知道啊。”那人憨厚地一笑,解释道,“这都是因为樊大人。我们邓州的确是个没人管的小城,土地贫瘠,无甚物产,百姓日子过得清贫。历届来此的官员,不是因为被贬,就是图清净来养老,也没有谁会对这个小地方上心。可樊大人不一样,听说他每到一处,定会为当地百姓解决民生疾苦,还会兴建学堂,亲自授课。果然,他刚来邓州,就主持营建了百花洲,并创建了花洲书院,无论何等家世皆可入学。不到两年时间,整个邓州民风大变,几乎家家都有学子寒窗苦读,这不,咱们邓州已经出了两名进士了!现在各地学子都慕名而来,甚至还有来自开封的!公子打听州府衙门,定是想见樊大人。要我说啊,你不如直接去花洲书院,他在那里呆的时间比在衙门还多呢。”

元仲辛一听什么求学什么书院,就有些头疼,心想这地方也太不适合自己了,办完事就赶紧走。不过他还是客气地向对方问了花洲书院的地址,拜谢告辞。

“公子留步!”那人却叫住他,“不知你因何事找樊大人,不过看上去你似乎对他不是很了解。这本小册子送给你,是樊大人的文集。”

说着他把自己刚才在看的那本书塞到元仲辛的手里。元仲辛翻开几页,看到一篇名为《岳阳楼记》的文章。

“这是樊大人去年在花洲书院写的。邓州家家户户无论男女老少,皆会背诵。”那人语气中透着些自豪。

元仲辛草草看了两眼,有几句话被做了标记,格外显眼: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哼,写得倒是挺慷慨。可如此忧国忧君,又换来了什么?

他只是敷衍地一笑,说声“谢啦!”,便把册子塞进包裹里离开了。

***

百花洲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园林。湖中亭台楼榭错落有致,湖畔葱蔚洇润鸟语花香。元仲辛穿过绿荫,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典雅大气的五进四院,高大的牌楼上挂着樊文正亲笔题写的“花洲书院”四字大匾。

他在门口拴好马,径直走了进去。一路上畅通无阻,只有几个坐在院中石桌旁的学子在激烈地辩论着什么。

他穿过两重院落,寻着一阵读书声来到一间坐满学生的大厅。厅门上写着“春风堂”。

这时,一个书童模样的人迎了过来,客气地对他道:“这位公子是来求学的吗?樊大人正在教课,公子不妨先在学堂里稍作等候,休课之后,樊大人就能见你了。”

“有劳了。”元仲辛被他带进春风堂,坐在后排的空位上,远远地听着樊文正讲解四书五经。

学堂里的学子年龄参差,穿着各异,有锦衣玉冠的,也有素衣布褐的,甚至还有一两个女子,都在专心致志地听讲。元仲辛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一边无聊地观察四周,一边琢磨着:这樊文正好歹也是做过宰相的人,现在被贬到这么一个穷乡僻壤做知州,居然还有心思办学堂当教书先生,倒是跟想象中的那些官吏们不太一样。

元仲辛对朝中的那些官员一向没有好印象。在他看来,大部分当官的都跟元家那些叔伯们一样,尸位素餐,精于钻营,不过都是为自己牟利而已。而他接触过的那些高官,无论是陆观年,还是韦卓然,就算为国尽忠,也并非毫无污点。至于樊文正,他只知道大哥自宋夏战争时期就一直追随其左右,但却并不太了解,大哥偶尔提起来他也不感兴趣,想来也跟朝中那些大官们一个德行。所以当初大哥因为樊文正的一句话就抛下自己追随他去邠州,元仲辛一直不理解。但今日所见,让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等到散了课,学子们都纷纷离去,元仲辛才站起来走向正在收拾笔墨的樊文正。

樊文正一见他便和蔼地问道:“这位同学是今天刚来的吗?可有什么疑问?”

“樊大人,我不是来求学的。”元仲辛把肩上的包裹往桌上一扔,神色凝重,“我是来向你求证一件事,一件关于我哥的事。”

“你哥?”樊文正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这才回过神来,“你是元伯鳍的弟弟元仲辛?”

“樊大人记性不错啊。”元仲辛轻笑道,“我记得我们就见过一次面吧。”

“伯鳍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见过一次,也印象深刻。”樊文正微笑道。

“那我就不废话了。”元仲辛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我只想知道,这封信,是你写的吗?”

樊文正接过信一看,立刻皱紧了眉头,手也微微颤抖起来,“这封信……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元仲辛没有回答,而是一把将信抓了回去,“这么说,你承认这信上写的都是真的了?”

樊文正默默地坐下,长叹出一口气,才低沉地说道:“是真的……”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祁川寨战役的真相,却一直瞒着我哥!”元仲辛责问道。

“大错已酿成,我只能尽力保他平安。以伯鳍的性情,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会怎样呢?”樊文正痛心地摇摇头,“我原以为只要让他跟在我身边便能让时间慢慢化解他的心结,可一切都是徒劳,他最后还是因为这件事……我只恨我当时身为宋军统帅,却没能及早发现此事的端倪。是我对不起你哥和那九千将士……”

“算了。”元仲辛抓过包袱提在手里,“害我哥和那些将士的人不是你,而且你也算是我哥的恩师,我不跟你计较。我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那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元公子且慢!”樊文正赶紧站了起来,“敢问你这是要去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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