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禽牧北骑着马,还带上了重明剑,一路狂奔追出了兴庆府南门。
行至半路,他发现前方路边停着辆马车,车旁站着两个人。走近一些,他认出来是元仲辛和薛映。
他二话不说就勒马横闯过去,无视二人,跳下马直接去掀开马车的帘子,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赵简呢?”他转过头对元仲辛厉声问道。
元仲辛和薛映看他的眼神带着愤恨,但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讶,反而有些期待。
“我们正准备去找你,你倒自己来了。”元仲辛神色凝重地向他走近一步,眸光一沉,“赵简出事了……”
“她怎么了?”一听这话,米禽牧北立马慌了。
“她被人抓走了。”元仲辛低下了头。
米禽牧北顿时暴跳如雷,双手拽住元仲辛的领襟,几乎要把他提起来,骂道:“混账!你们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谁知元仲辛也不甘示弱,一手反过来抓住他的前襟,一手举起一张纸,怒吼道:“你还有脸说我们?她就是因为你欠下的血债才被抓走的!”
米禽牧北看向他手里的纸条,怔住了。他慢慢放开元仲辛,又一把抓过那张纸看起来。
那信上说,要他们找到米禽牧北,让他在天黑前只身前往贺兰山某处,还强调必须只有他一人上山,一旦发现有诈,赵简立刻就会没命。
“带走赵简的人是柳月玲。”元仲辛压着火气说道,“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柳月玲?”米禽牧北轻哼一声,“就是八斋那个余孽?早知道我当时就该杀了她。”
“米禽牧北你这个畜生!”元仲辛还没开骂,一旁的薛映就冲了上来。
他一拳打在米禽牧北的小腹上,米禽牧北捂着肚子后退了两步。他并未解恨,继续运足内力一拳一拳狠狠地招呼到米禽牧北身上,边打边喊着:“这是替小铃铛打的……这是替死去的八斋同学打的……这是替被你连累的斋长打的……”
最后他飞起一脚踹上米禽牧北的胸脯,让他重重地砸到马车轮子上,“这是替那些家破人亡的宋人打的!”
说完他又把手伸向腰间准备拔刀,元仲辛这才赶过来阻止,“行了行了,现在还不是弄死他的时候。”
米禽牧北一直没有还手。他扶着车轮爬起来,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唇齿间殷红淋漓。
“元仲辛,你不加几脚吗?还是说,你想直接用剑?”他靠在马车上,扭过头阴沉沉地笑着。
元仲辛不屑道:“我先留你一命。你死了,谁去救赵简啊?”
米禽牧北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又顺了顺耳旁的发辫,把一大口血直接吞进了肚子里,说道:“你放心,我会让她平安回来的。”
他若无其事地从二人身旁走开,去牵自己的马。
“喂!”元仲辛突然叫住他,“你真准备一个人去啊?”
米禽牧北驻足道:“柳月玲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为了赵简的安全,只能照他们说的做。你们七斋就在贺兰山脚接应吧。”
“你就不怕他们让你以命换命?”元仲辛的口气中竟有一丝担忧。
“那又如何?”米禽牧北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上了马。
不行,米禽牧北如果为赵简死了,赵简就真的一辈子都忘不掉他了!
元仲辛冲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喊道:“米禽牧北,你给我活着回来!我还要找你报仇呢!”
米禽牧北勒马转过头,半眯着眼撇嘴轻笑,“还惦记着你的赌局啊?柳月玲他们也是找我报仇的。这么多人排着队要我的命,凭什么给你留着?”
元仲辛握了握拳,直视他道:“凭我们一起杀过狼,是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米禽牧北一阵恍惚,胸中莫名有些酸涩。他回味般地低下头笑了笑,大声应道:“好,元仲辛,我给你这个面子!”
说完他就一踢马肚,策马扬长而去。
薛映看着远去的米禽牧北,眼中仍残留着怒气,“元仲辛,我觉得你变了。”
“啊?”
“你现在一点都不像想要找他报仇的样子。”
“谁说的?我迟早会亲手杀了他!”元仲辛有些窘迫,又赶紧说道,“走了,回据点,找王宽他们一块儿去贺兰山!”
***
赵简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从脖子到腹部都绕着麻绳,两只手被反剪在椅背后,两只脚也被绑在椅腿上。捆得这么严实,她几乎一动都不能动,更别说挣脱了。
她头晕脑胀,渐渐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柳月玲把她带到了灌木林中,正向前走着,她的后颈突然中了一针。针上有迷药,她很快就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是柳月玲把她抓到这里来的,而且,她还有同伙。她孤身一人在夏,会跟谁合作呢?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门开了,进来的正是柳月玲。赵简正要开口问她,却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穿着锦绣罗裙,打扮得花枝招展,手腕上却缠着一串沉香佛珠。
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在赵简的视线中逐渐清晰,让她觉得颇为眼熟。
“没藏黑云?”她认出来了。
柳月玲怎么会跟她在一起?我跟她们都无冤无仇,难道是为了……
“哟,赵简妹妹,还真是委屈你了。”没藏黑云走过来轻佻地说道,“不过这也是迫不得已,谁让你武艺高强呢?”
赵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呵,你们没藏家什么时候也干起绑票的生意来了?”
“这生意虽然不怎么光彩,但我也为了报杀父之仇啊。”没藏黑云眼中透出戾气,用修长的指甲轻轻划过赵简的脸,“我倒是好奇,米禽牧北为了他心爱的娘子能做到何种地步。”
果然,跟赵简猜的一样,她们联手是为了复仇。可柳月玲怎么能找上没藏家呢?
“你父亲残害百姓,死有余辜!你有什么资格报仇?”赵简一甩脸骂道。
“报仇还讲什么资格?”没藏黑云轻蔑道,“再说了,想报仇的可不止我一个。”
赵简看向了柳月玲。她虽然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却已然摘下了纯真无邪的面具,脸上笼罩着仇恨和杀气。
“小铃铛,”赵简忧心地说道,“我理解你报仇心切,我不怪你,但你不该跟没藏黑云合作。她不是什么好人!”
“不跟她合作,难道跟你吗?”柳月玲不再掩饰她的怨气,咬牙切齿地控诉道,“米禽牧北不但害死了我最亲的师兄师姐,他还让我痛不欲生!地牢里的酷刑毁了我的嗓子,灼伤了我的五脏六腑,让我病痛缠身,再也没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跟他的仇不共戴天!他还杀了魏掌院,抓了那么多大宋暗探和平民,他应该是每一个秘阁学子的仇人!可你呢?你明明有机会杀他,却偏要救他的命!一开始他们说你背叛大宋,背叛秘阁,我不相信,可现在我信了。你跟那个魔头还真是郎情妾意的恩爱夫妻啊!”
“小铃铛……不是你想的那样……”赵简徒劳地挣扎了几下,眼中噙满痛心的泪水,却又百口莫辩。
“赵姐姐,你也算救过我,我不想伤你。”柳月玲的语气缓和了些,“只要米禽牧北把他的命留下,你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
她和赵简的眼神恩怨错杂地纠结在一起,谁都没有注意到没藏黑云心怀叵测的一个冷笑。她要的,可不止是米禽牧北的命。
***
米禽牧北独自一人上了贺兰山,来到指定的地点。此地是山间的一处小院,离山脚并不远,但从山脚到院落,一路都埋伏着全副武装的侍卫。那些侍卫没有拦他,只是牵走了他的马。看这些人的衣着,应该是夏高官的府兵。
他推门进入屋内,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赵简。赵简抬起头含泪看着他,心如死灰。
“阿简!”他焦急地唤了一声,周围好几只弓弩便齐刷刷地对着他立了起来。
“来得挺快啊。”没藏黑云从里屋走了出来,旁边跟着柳月玲。
“没藏黑云?”米禽牧北并没有太惊讶。这一天他早就该料到,只是他之前把精力都用在了跟大宋斗,宁令哥又护着没藏讹庞不让他下手,以至于现在他跟大宋斗得两败俱伤,反倒让没藏兄妹捡了渔翁之利。
“你们兄妹俩藏得还真是深啊。”他冷哼一声,“没藏讹庞呢?”
“我二哥来了可就不好玩了。”没藏黑云别有意味地一笑,“是我叫他把你让给我的。”说完,她举起手里的袖珍弩,对准了赵简的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