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简黯然地看着她,眼眶微微发红,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柔声道:“对不起,都是娘亲不好。”
马车抵达郡主府,一家人下车后,元仲辛牵着无悔走在后面。
他把无悔抱起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以后在你娘亲面前,不要再提那个米禽牧北,知道了吗?”
“为什么啊?”无悔睁大眼问道。
“因为你娘会伤心。”
“娘亲为什么会伤心呢?”
元仲辛停下脚步,顿了顿答道:“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
夜深人静,赵简辗转难眠。她披上衣裳起身,独自走出卧房,来到后院的石亭中。朦胧月光下,初秋的夜风微凉,她要借这凉意让自己静下心来理清思绪。
该来的总会来。身在邠州,无悔迟早会听到那些关于她生父的真真假假的传闻。但哪怕自己从一开始就料到此事,却还是没想好该如何应对。
要告诉她真相吗?可那会是怎样一个真相呢?告诉她,这个被世人唾弃的大恶人,其实是她的亲生父亲,他作恶多端却深爱她的母亲,甘愿身名俱灭成为他母亲的垫脚石?告诉她,她亲爱的爹爹正是手刃她亲生父亲之人?告诉她,她敬爱的母亲是靠造谣污蔑她生父才在大宋换取了如今的地位?
呵呵……那么小的孩子,哪里理解得了一个不是非黑即白,善恶分明的世界?她将如何面对养育他的父母,如何面对那些骂着她生父的普通人,又如何面对她自己?她还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吗?
如果只是旁敲侧击引导她对米禽牧北的态度呢?可无悔这孩子这么聪明,哪怕只有一点点暗示,她也定会寻根究底,又岂能不对她造成困惑?
罢了,看来现在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继续对她隐瞒一切。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她的生父在她心里成为一个纯粹恶人的形象。只有等她长大,等她学会理解世间人情的复杂,学会承受现实的厚重,到那时,才是告诉她真相的时机。
“你又睡不着了?还在想无悔的那些话?”元仲辛见她起了床,便拿着一件羊毛披风跟了过来。
赵简淡淡一笑,“没事,我已经想通了。”
“想通了就好。”元仲辛把披风搭在她的肩上,“只是别着凉。”
赵简拉住温暖的披风,侧头道了声:“谢谢你。”
“咳,”元仲辛逗乐地一抬眉稍,“这点小事还跟我说谢?”
“我是在替无悔谢谢你。”赵简说得诚恳认真。
元仲辛顿时有些扭捏,“我是他爹,关心她自然是应该的。”
赵简望着云雾中半遮半掩的月牙,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希望她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一对爱她的父母,身边还有一群亲密的伙伴。我希望她能心无挂碍地度过一个快乐的童年,不受任何阴影的困扰,依照自己的天性恣意生长。我想看看,她究竟能长成什么样的人……”
“反正,肯定跟她亲爹相去十万八千里。”元仲辛略带酸味儿地答道,“说不定会跟我很像。”
“嗯,你成天教她些鸡鸣狗盗的鬼伎俩,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赵简漫不经心地斜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