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一样的男人扑向艾米,她手里的浆果大半都掉进污泥里,他抢到一点,狼狈不堪地塞进自己嘴里。爱丝特举起手中的短刀,大声说:“放开她!”
乞丐看了爱丝特一眼,深深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认识她一样。爱丝特也回望着这个乞丐,发现他脸上的除了污泥,还有乱七八糟的伤疤,就像一张脸被车轮轧碎了一样。
乞丐转身跑上山坡,很快就消失了。
艾米惊魂未定,扑到爱丝特怀里。爱丝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就像萨凡娜有时会对她做的那样。爱丝特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害怕冲突甚至战斗了。她第一次拿刀对着人的时候还会发抖呢。
艾米从爱丝特怀里探出头,又咯咯笑了起来:“刚才差点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爱丝特悲伤地看着她。
“怎么了,姐姐?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妈妈说,坏人会把她送去一个地方,要过一段时间,她才会回来。刚才要是被那个人抓住,我也可以去那个地方了。”
爱丝特意识到,艾米并不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小女孩就像字面意思那样,觉得妈妈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爱丝特认为还是不要告诉她真相吧。
“军队还在城里吗?”爱丝特问。她身上的口袋里还有几块银币,可以买到一些干粮。最重要的是,她想回到塞利西亚城堡,确认伊维特的安全。
“他们都走了,不过有人在城墙上变魔术,我一定要带你去看。”艾米似乎非常执着于城墙上的魔术表演,爱丝特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孩子大概天性就是这样的吧。
在她们身后,一个乞丐一样的男人在矮树的阴影后窥视着。他张开自己的左手,在旷野的阳光下,再次细细观察着金红色的胸针。这个东西一定能卖很多钱,他想。
而且,他还要追上去,找到机会,把那个绿眼睛女人抢劫了。那个绿眼睛女人身上一定有其他的财物……他模模糊糊想起她似乎叫做爱丝特·艾登,一个和他有仇的女人。
艾米远远地看到了城墙,兴奋地说:“那就是魔术表演!他们一整天都在那表演呢。”
爱丝特问:“这是沼泽城的哪一个城门?你知道塞利西亚城堡的方向吗?”
“城堡?我知道呀,我还在里面住过呢。”
走在前面的爱丝特忽然回过头,盯着艾米看。艾米问:“姐姐,又有什么不对吗?”
爱丝特困窘地说:“你是……?可是我没见过你……”
“塞利西亚城堡已经没人了,那天晚上,我太累了,妈妈叫我跑到城外,可是我没力气了。看见城堡里有灯光,我就进去了。”
爱丝特紧紧抓着小女孩的肩膀,几乎把她弄疼了。“为什么没人了?”
艾米无辜地叫道:“痛!我进去的时候,就没有人了。但是走廊上有两个影子。”
爱丝特稍微缓了一口气。如果说沼泽城里有什么安全的地方,那就是塞利西亚城堡了。城堡有护城河,只要把吊桥收起来,威廉王子短时间内就无法伤害伊维特。
“一个影子对另一个影子说:‘领主大人,爱丝特往森林的方向离开了。’另一个比较高的影子说:‘我去森林里找她。’……”
爱丝特停下了脚步,她好像一句话都没有理解,她的心却无比认真地、焦急地听着。
“然后,第一个影子就把门关上了。还好那时候我已经进了城堡。啊,城堡里真是舒服啊,那么多的房间和食物。如果不是被火烧了,我会一直待在那儿,直到妈妈回来。”
“啊,”爱丝特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大叫着。“是梅丽·佩皮斯!她骗了我们,为什么……”
艾米担忧地说:“姐姐,你总是不开心。我带你去看魔术表演吧,这样就会好多了。”
爱丝特毫无知觉,被艾米拉着,往城门走去。路上确实没有士兵,他们大概真的离开了。
男人的步伐比她们两人快得多,他在一家小小的裁缝店里,警惕地东张西望。柜台后面的老板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东西就拿出来。”
他是裁缝店的老板,同时也是沼泽城黑市的入口。他很胖,下巴上的肉会随着表情颤动。看着眼前这个像乞丐一样的男人,他开始怀疑这人是来闹事的了。
乞丐把金子胸针放在柜台上。裁缝看了一眼,笑逐颜开,他的眼睛是绝对不会看错金子的。把胸针翻过来,看到那只站立的狮子,他脸色一变,说:“这东西不能换钱。”
“凭什么?”乞丐急不可耐地说,“这是真金子,你也看见了。”
“上面是博福特家族的纹章,谁敢戴这个东西?”裁缝警惕地打量着乞丐,“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乞丐说:“你把上面的油漆抹掉,不就好了?”说完,他拿起柜台上一个小砝码,用那尖锐的边缘,在胸针上割了一下。
裁缝心疼地拉住他,“干什么?这毕竟是金子。”裁缝想了一下,说:“这东西我要,但只能给你这个数。”他在擦得发亮的柜台上伸出三根手指。
“好吧,”乞丐已经很满足了。他接过三个金币,郑重地接过裁缝递过来的契约。裁缝拿出红色的印泥,他摇摇头,说:“我会写字。”
“你会写字?”裁缝惊奇地看着他。
乞丐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在衣角上擦了擦自己脏兮兮的手,上面还有浆果的汁水。他接过羽毛笔,在契约上写下自己唯一会写的两个单词:布莱克·贝克。
“贝克先生,别急着走,留下来喝杯下午茶。”对做过交易的人,裁缝向来是很客气的。
“不用了,我有急事。”布莱克·贝克没有回头,掀开厚帘子,出了裁缝店的小门。
他还要赶去杀一个绿眼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