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部下从爆炸里死里逃生,伊维特的态度缓和了一点,她说:“让士兵组成防御的阵型,这个高地是我们的阵地了。”
莫伊拉看了看自己周围的士兵,刚才断断续续从沼泽里走出来四五十个人。
如果格兰特将军真能穿过迷雾,走到这儿来,他们这四五十个人,最多能撑半个小时,就全部死在污泥里。莫伊拉还是点点头,表示服从命令。
伊维特拉紧缰绳,回转马头,又没入浓浓的白雾之中。
在满地污泥的沼泽里,能骑着马的人,只有她一个。她的马也是唯一一匹不会陷进泥地的马。他们必须占领高地,她只能在沼泽里搜寻走散的队伍,给他们一个个指引方向。
莫伊拉·怀特布置着阵型,根据地形的特征,分好几个小组。等她忙完,忽然发现什么不对,爱丝特从刚刚开始就没说过话。就连伊维特出现,她也没反应。
莫伊拉在树根下找到她,爱丝特蜷缩在地上,满头冷汗,紧紧捂着肚子。她的胃里好像有刀子在割,她太久没吃东西了。
爱丝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莫伊拉连忙从士兵那里拿来干粮,泡了一点水,喂给她。
“你怎么不说一声?在战场上,这样只会悄悄死掉,谁都发现不了。”莫伊拉责备地说,但是语气温和,一只手把爱丝特揽在自己怀里。
爱丝特脸上出现一个憔悴的微笑:“你们是士兵,除了打仗,还要照顾我。我不能给你们带来麻烦。”
莫伊拉把被炸烂的旗子拿过来,它虽然扬不起来了,但仍然非常鲜艳,边缘是金色的流苏。
莫伊拉哼了一声,笑了起来:“你要是真的死了,等领主生气了,我才是真的有麻烦。听说你是歌剧演员?你会唱什么歌?”
爱丝特忽然想到什么,她抬起头,看着遮天蔽日的树冠:“这棵树能爬上去吗?”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只手扶在树干上。刚才的休息让她重新有了一点力气。她抱着大树,想起一段仿佛早就消失的回忆。
在王国东边的平原城,阳光明媚的一天,姐姐在大树下鼓励她,她一边尖叫,一边大笑,终于爬上了一棵大树。
爱丝特爬到树上,找到一个结实的地方,半跪着,上半身趴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关于平原城的回忆消失了,她回到沼泽,感觉浑身发冷,泥水黏在身上。
她清了清嗓子,在众多歌谱里,选择了一首轻快的民歌。像这样的曲子是不会被搬上舞台的,社交界的贵妇人喜欢高雅的东西。
但第一次到沼泽城,她就被这首歌吸引了。那时一个农妇坐在牛车上,手里编织着一个草环,嘴里唱着这首歌。那个画面她想忘也忘不掉。
爱丝特坐在树上,被白雾打湿的长发贴在脸上,金红色的王国旗帜包裹着她。
一串金色的阳光穿过迷雾,落在她的脸颊上。爱丝特浅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宛如一双宝石。
她的胸腔不断起伏,不知疲倦地吐出一串又一串摄人心魄的音符,就像一只自由的鸟儿。
伊维特听到一阵高昂而饱满的歌声。她周围的士兵们抬起头,看向歌声的方向。
那歌声起初像天使一样,好像是带着金色的圣光出现的,像云雀一样穿过了广阔的天空。
伊维特一下忘记了自己正在打仗,她只想知道歌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她的马已经被重伤,毫无生息地躺在地上。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斗,身边的泥浆里躺着许多尸体。
她疲惫而沉重的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向歌声的方向移动,仿佛那就是天堂的方向。
歌声逐渐变得厚重,充满难以言喻的感情,有一种令人想要呼喊和斗争的魔力。
伊维特忽然意识到,她听过那首歌,是士兵行军时、农民归家时唱的歌。
谁竟能把一首普通的民谣,变成激昂的进行曲?
她立刻命令部队重整旗鼓。
高处浩荡的大风,把爱丝特的歌声吹向远方。
士兵们听到熟悉的曲调,知道领主已经占据了高地,他们信心百倍,知道就要获胜了。
然而,爱丝特知道,她的心脏正在疼痛,肺部传来火辣的疼痛。她越来越虚弱,勉强维持着平衡。
爱丝特眼前一黑,从数米高的树上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