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维特的心脏猛地向下沉。
经过侍卫官的提醒,战战兢兢的农民在句子里加上了主语:“女巫的眼睛是绿色的。自从女巫来到沼泽城,沼泽里的海妖就再也不唱歌了,因为她和撒旦做了交易,偷走了海妖的歌声。”
农民继续陈述着他的证词,侍卫官耐心地引导着他,时不时提醒他加上一点小细节。一位黑袍的教士低着头,手拿着羽毛笔,在一卷又一卷的羊皮纸上刷刷地书写着,他一直没有把脑袋抬起来。
“证据确凿。”威廉宣布道,“亨利·博福特,你身为老国王的私生子,侮辱了博福特家族光荣的姓氏。”
威廉虽然并不是老国王的孩子,但在所有的官方文书里,他都不叫做“威廉·哈罗德”,而叫做“威廉·博福特”。在这样一份即将被记载到历史上的文书里,他还是会说上一两句话,维护博福特家族的权威。
“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将被剥夺。诺顿公爵将代表老国王的遗志,将沼泽城的所有权赐给布鲁斯特夫人;你抢夺而来的军队,将被并入斯兰特的王国荣誉军队;你的姓氏……”
伊维特抬起头,不敢相信他竟然连姓氏都要剥夺。
“你只能继承老国王的一半姓氏,也就是说,你只能署名为‘亨利·博尔’,听懂了吗?”
威廉像照顾还不太会说话的孩童一样,细心又耐心地问了一遍,似乎伊维特不回答,他就会一直重复下去,并且再问一遍。伊维特平静地盯着他,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
威廉已经知道,自己这位姐姐的情绪从来没有很大波澜,除非涉及到博福特家族的荣誉。但他现在知道一个更加值得利用的弱点。
威廉绕过布道坛,从一边的小阶梯上走下来。他走到伊维特旁边,刻意把距离拉近,说:“艾登小姐还活着。”
伊维特终于侧过脸,看了威廉王子一眼。
“你听懂了吗?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我是在说,你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只能按我说的做。只有这样,你才有一点活下去的机会。”威廉无意继续掩饰自己的得意,堂而皇之地咧开嘴角。
伊维特转过身,看向埃德琳王后。王后像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从闭眼虔诚祈祷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在一位女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向她的两个孩子。
“请您为我主持公道,”伊维特温和地拿起埃德琳王后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宽厚的手掌里,“您的意见一定可以让大主教回心转意。”
依然站在布道坛上的大主教,收回了严厉的眼神,表情开始变得游移不定。诺顿公爵虽然拥有国王的权力,但毕竟只是一个外邦人,而埃德琳王后已经嫁进博福特家族,她才是真正的正统王室。
教会一向隔岸观火,只会和一个区域里最后胜出的政权合作。
埃德琳王后抬起头,把自己的手从伊维特的手里抽出来:“大主教大人,我要求对这个人处以终身囚禁的刑罚。因为她不仅抢夺城堡,发起非正义战争,而且还假扮男性,企图违反上帝为女人规定的义务。”
她纵使再想回到巴多纳王国,那里也没有她想见到的人了。她的父母早就在权力斗争中相继死去,剩下的兄弟姐妹也从不回复她写去的信件。与其被故乡遗忘,她宁愿做那个再也不回头的人。
大主教眼神中的严厉甚至变成了恨意,他说:“上帝赐予女人的义务,就是生下孩子,抚育他们,让整个人类繁衍生息。你连这样的义务都违背,就已经失去了做一个人的资格,罪大恶极。”
“你将会被终生监禁,除非你愿意当街示众,在所有人面前忏悔你的罪过。”威廉王子补充道。
罗里·怀特终于忍不住了,他虽然武艺不精,但在这样的场面下,手里没有长剑,就好像用手去摸火。他和身后的骑士们纷纷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长剑,准备战斗。
伊维特轻轻用指尖敲打着自己的剑柄,心想,原来是这样。
诺顿公爵并不忌惮什么博福特家族的孩子的身份,毕竟“伊维特·博福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很多年,他也对此没有动作。他真正忌惮的是“亨利·博福特”的声誉。
是亨利·博福特在战争中的义举,为他赢来了整个沼泽城的簇拥。诺顿公爵敏锐地意识到,如果不破坏他的这种声誉,将来迟早有一天,整个斯兰特王国都会变成他的,而且是以继承老国王遗产的名义。
诺顿公爵代表的斯兰特王室,在沼泽城人民心里,已然是一个可恨可憎的敌人。他和威廉王子不管声称什么,沼泽城人都不会相信。要想毁掉亨利·博福特的声誉,除非让他自己这么说。
伊维特·博福特说:“我同意当街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