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周一。早上升旗,学生在操场上整整齐齐地排着队。
莫晓菁拎着包从校门口进来,操场上的排列顺序是高一离讲台最近,后边依次是高二高三。
升旗,学生代表发言,领导讲话,解散,周一固定的的流程。
学生代表按学校的传统一直是年级第一上台,但是到温向阳这就不一样了。
温向阳很强硬的和班主任表示她不想上去,最后没办法这个任务就落到了年级第二的南浅礼身上。
此时台下南浅礼手握麦克风,在众目睽睽下走上台阶。
离得太远,温向阳看不清,就把荣誉榜的脸带入进去,只觉得她很白。
南浅礼脸上带着腼腆紧张的笑,站定两秒后顺着稿纸开口,声音清甜,念得流利,节奏、语气、起伏都控制得很好。
语毕,掌声如雷。有些不明所以的同学还以为南浅礼就是年级第一。
老师最后一句解散落下后,操场大致分成两波人,去教室或者去食堂。
温向阳被裹挟其中,身边人影交错,在路过医务室时匆匆往里看了一眼,见是莫晓菁后,心里的惦记没了。
天气不错,碧空如洗,三月份空气还有些凉。幕江市大概四月份往后才开始升温。
温向阳想着明天要找个机会去一趟医务室,却又不知用什么理由。
如果确定陈郁已经结婚,那温向阳就要及时制止对她的喜欢发酵。
第一节课,语文课。
按照学校的学习进度,要在期中前后把高二课程学完。
李哲讲到一半就撂下书本,端起保温杯往杯子里吹吹,“大家先消化一下吧。”
温向阳撑着头一动不动像一台机器,右手贴在桌上小幅度动作着写题。
她能感觉到教室氛围已经渐渐开始紧张起来。
这几日教室里大家的闲聊,“分数”“成绩”“大学”之类的字眼出现次数明显增多。
温向阳昨天晚上掐着时间和黎菀聊了一下关于大学和以后的选择。
黎菀客观列了几点现在国内几所学校的好坏,除此之外只表示尊重温向阳的意愿。
明明没有管束,温向阳却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下课铃响了,温向阳将撑着脑袋的手改为拖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乌云从远处黑压压地滚过来,连空气都带着沉闷的压迫感。
*
北铭区大雨磅薄,墓园旁的道路上停了一辆灰色轿车。
车内只有陈郁一人坐在驾驶座,雨水打在车上噼噼啪啪作响。
天气预报显示大概要一个小时后雨才停。
陈郁揉了揉眉心,靠在车椅上阖眸休息,车外的雨声渐渐模糊。
车子在乌云下和周边融为一体,都被盖上一层浓黑的阴影。
突然,一道闪电破开黑天,细小的末枝围着它像是脉络般藕断丝连生出一个半扇形闪电。
一声巨响紧随其后,陈郁被惊得猛然睁眼。
一瞬白昼照亮了眼前的一切,也拉开了她深藏内心深处的回忆。
那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十八年前的一天晚上,年幼的陈郁目睹救护车闪着红光把母亲从陈家接走。
那晚的雨和现在一样大。
陈郁站在手术室外,不知等了多久,幸好,母亲平安出了手术室。
父亲、外公、外婆都赶过来围成一团。
陈康余安抚完沈蜓青才过来安慰陈郁说,不用担心母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如他们所说,母亲很快就出院,却又无缝衔接地去了国外。
理由是母亲要去散散心,陈郁不疑有他。
这期间陈郁在学校,连母亲的面都没见到 。
后来,再次听到关于母亲的消息是国外穿来的死讯。陈郁是父亲将母亲骨灰带回来那天才知道这件事。
陈郁仰头闭上眼,外面的雨也停了,陈郁擦了擦眼角的泪,拿起副驾驶的白百合花束下了车。
天气就像人的心,说变就变,现在乌云已经散去一些。
借着透下来的柔光,陈郁盯着墓碑上的名字。
二十年,要说的早就说完了,现在这个墓碑更像是陈郁可以自己一个人待着静静心,说说话的地方。
陈郁不信什么死去的人能听到想念之类的话。
当心脏不在跳动,不在呼吸,宣布脑死亡后,世界上就真真实实没有这一个人了。
是下意识地朝她说话却没了回应,
是后来无意识发现自己继承了她的一些习惯,
是某一段独属于两人的记忆,不再有对证。
是和去世的人挂钩的情感找不到寄托的载体。
陈郁眼眸垂下,手指轻轻整理洁白的花瓣,将花束端正摆在碑前。
墓园一片幽静,一般没人来这么早。
陈郁站在墓碑前,偶尔想到什么就像是对墓碑,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
九点,厚厚地乌云全散了,露出一点原有的淡蓝。
陈郁见时间差不多了,就离开了,她可不想在这里碰见陈康余
她记得,在母亲的葬礼上,他一脸冷漠连眼泪都没掉一滴。
出了墓园,一辆黑色迈巴赫S680和陈郁擦肩而过,漆面润的反光,车窗黑如墨。陈郁直觉是陈康余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