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蝉丸诧异道。
“族地核心上空的那把燕返,你也看到了吧,老师。”胧月夜眉头微微蹙起,说道,“原本我不明白,摩罗与兄长既然同出一源,那么兄长手中拥有能封印天之真名井的法器这件事,他应该一清二楚。人族本就弱小,净水子弹毕竟数量有限,我们在各地将剩下的净水处理干净,再对妖族加以约束,那我们之前预想的所有战争便会不了了之。以摩罗的心智,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既然知道,还要用净水挑起人间和妖族的战争,而我与杀生丸在天尽头封印真名井时,除了尸陀林和散华他们以外,并没有遭遇摩罗更多的对抗。如此种种,岂非显得他多此一举?”
“为了天丛云剑。”
杀生丸肯定地说着,与胧月夜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双方眼中看到了然。
“少主,你是说……”杀生丸和胧月夜的话让蝉丸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是你想的那样。”胧月夜撑在床榻上的手紧了紧。
“看来,这一盘棋,摩罗下了竟有几百年之久。”蝉丸站了起来,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寂。话说到这个地步,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个西国管领洞察。过去他们想要避免的命运,没想到依然按着已知的轨迹发生着……蝉丸那双茶色的眼眸在两个面露疑色的学生面前逡巡了一番,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他低低一叹,继续说道,“胧月夜,不知你如今对摩罗与晴明大人之间的关系了解多少?”
这个问题,让胧月夜怔了怔。
回想着在百世图卷中看到的记忆,她斟酌道,“我只知道,当年上一任天狐祭司将诅咒之蛊借人类君王之手下给兄长,才让他滋生了恶魂。可是……”
“可是以晴明大人那几乎比肩半神的修为,区区天狐一族的诅咒怎么就让他滋生了恶魂,又让那恶魂生长到如此地步是吗?”蝉丸直视着胧月夜的眼睛,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疼惜就像庭院中被微风吹过的湖面,轻微地皱起,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胧月夜,不要被摩罗蛊惑了。”看着面上浮起自责和惭愧的姑娘,蝉丸叹道,“少主回来后,跟我聊过你的困惑。晴明大人当年并不完全因为诅咒之蛊而滋生恶魂,而是因为吸收了太多人间恶念。”
“什么!”胧月夜惊道。
“你们都知道,世间妖族,除了我们这些天生地养繁衍而来的精怪以外,还有更多是从人类心灵的阴暗面诞生的妖怪。那些妖怪对人类肉身和灵魂的贪婪放大了人类的恐惧,而人的恐惧又成了他们的生命之泉。双方如此互相制衡,可一旦超过了平衡的界线,就会造成所有生灵的消亡。那个人类贵族统治的时代,贫穷、疾病、纵欲、嫉恨,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为了维持平衡,晴明大人选择以自身为容器,吸收人类的恶念,并四处游历教化百姓,试图从根源上遏制那些妖灵的生长。”
“可是偏偏他却被自己所保护的人类背刺一番。”杀生丸不带任何感情地开口道,说出来的话却直接又犀利。
“是的,”蝉丸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当年人类君主以生病为由召晴明大人进宫侍疾,却趁机下了诅咒之蛊。等晴明大人察觉到的时候,恶魂已经长成。那恶魂与晴明大人同享一肉身,晴明大人在时,他可以独立行走于世;晴明大人肉身湮灭,他便无法作恶。”
“所以当年……兄长便是以自毁肉身的方式将他封印进黄泉之国。”胧月夜轻声说道,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睁大眼睛,“既然无法借用兄长的肉身行走于世,为何我在真名井旁看到他与活人无异……”
“是阿苏君。”
杀生丸坐到胧月夜身边,拢过她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当日在丰云野上,老狐狸曾说阿苏君本就是那恶魂的容器。看来借你之身重返人世的阴谋没有得逞,便将那狐狸的肉身夺去了。”
“那便是了。”蝉丸垂眸沉思道,“阿苏君虽是容器,但比不得胧月夜与晴明大人同母的血缘。他夺取阿苏君肉身之后,大约并未能够恢复全盛时的能力。以瘟疫和怨念为引,来夺取天丛云剑,想必不只是为了借助天丛云剑的毁灭之力,还是为了让他完全掌控新的肉身,恢复全盛之期的实力。”
此话一出,引起了胧月夜和杀生丸的一阵沉默。
少顷,杀生丸沉声开口,带着西国王者不容置疑的决断和威严。
“蝉丸,向西国的盟友传信,让各地妖族赶往西国支援。”
“以我西国新主的王令,让鸢把刀刀斋找来,解决燕返的事情。”
“我一路上带回来的妖怪,要对他们严加监管,专门辟出一道结界隔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