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戏的后期,是剧中“张诗柔”最痛苦的阶段,她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每天被生与死的矛盾撕扯得痛不欲生。
要想演好这一阶段,演员必须拥有优秀的共情能力,体会人物的痛苦,才能让人物真实的血肉鲜活过来,达到深刻的感染效果,激起观众的共鸣。
但同时这也有一个弊端,会很容易让演员代入之后很难走出来。
像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例子,一个老戏骨演员接了一个以患有严重抑郁症为主角的戏,因为想呈现最好的效果,让大众能对这一人群多一些体谅和关爱,所以拍的过程里投入了大量的心血和精力,让自己代入到剧中人物的心里挣扎,再加上剧本主角的经历太过悲惨,超出了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范围,导致老戏骨戏拍完后迟迟走不出来,也患上了和剧中人物一样的病,最后退隐治疗,没了消息。
沈若微隐隐感觉自己在步这个演员的后尘。
看着剧本里她的亲生母亲经历的一切,就像硬生生把她的血肉撕开,鲜血直流。
她根本不需要什么酝酿和解读,就能体会到剧本每一个字里蕴含的痛苦和血泪,它们挣扎着跑出来,变成一把把刺向她的尖刀。
每天的拍摄让沈若微如同在满是碎玻璃渣的地上滚动,血肉模糊,也如同在火海里煎熬等待,眼睁睁看着生命一点点在流逝。
拍出的效果很好,获得了很多肯定,但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这一场场的戏仿佛在消耗沈若微的生命,她陷入了情绪里,在下班后每个难眠的深夜,在黎明初醒的早晨,她就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象,变成一幕幕黑白哑剧。
而在白天工作的时候,她又变回了那个正常的沈若微,只是话很少,拍完自己的戏份就安静坐在那里,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若微知道自己病了,但她不想倒下,不想停下步伐被情绪击溃,靠着仅存的理智支撑起若无其事的表面。
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她是个演员,生活里同样擅长掩饰自己,伪装成安好的样子。
只是还是没逃过余易的眼睛,她明显消瘦了不少,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得圆润了点的脸蛋,又变回原来的样子,甚至比以前还要消瘦。
因为沈若微吃不下饭,但她需要维持生命体征,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完成。所以她疯狂逼自己吞下食物,不停地呕出,又不停地咽下,每天的吃饭成了酷刑。
余易问不出东西,因为沈若微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不停地重复着自己很好,没什么事。
见此,余易也不问了,他改成每天对着食谱变着花样为她做营养丰富的小菜,看着沈若微吃完饭才放心。
刚开始时沈若微还不好意思想拒绝,最后见拗不过,干脆随他去了。
心里生了病的人此时最需要人陪伴,余易细致的照顾让沈若微的状态有所好转。
沈若微慢慢有了胃口,但情绪依然在谷底。
每一天每一次的拍摄无异于将她的精神掏空。
……
到了杀青的那天,杀青宴设在晚上。
因为戏的完成,剧组的人一下子释放了压力,大家的情绪高涨,碰杯声此起彼伏。
沈若微也跟着大家一起喝了点酒,但因为不胜酒力,一杯下去脑子就晕乎乎了。
微醺的沈若微还保留着几分清醒,感觉身上轻飘飘的很快乐,她走到一张无人坐的小圆桌处坐下,身边的说话声离她越来越远。
周围没人打扰,好久没有这种快乐的感觉了,沈若微还想倒酒再喝。
没想到酒瓶半路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截住了。
沈若微有些不满,迷迷糊糊回头,想看看这个抢酒瓶的家伙是谁。
唔……还挺帅的……还有点眼熟……
沈若微越看越觉得他像余易。
不过……余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是幻觉吧……
那个男人出声了,声音磁性好听,宛如低沉的大提琴:“别喝了……”
开口就是劝她别喝酒,沈若微好不容易找回点快乐,自然不想听到这些,哪怕声音再好听也不行。
她嘟囔着:“不,我想喝……”
说话间站起来,摇摇晃晃去抢男人手上的酒瓶。
余易扶着要跌倒的沈若微,有些无奈。
他让小醉鬼坐下,把酒瓶放远后,坐在她旁边守着,以免她再沾酒。
余深在不远处见余易来了,随之看到这一幕,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以前忽视的细枝末节串起,所有都解释通了。
难怪余易时不时来剧组,特别是近段时间,频繁得让他以为余易对这部戏感兴趣,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余深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转而走入人群继续参与着宴席。
沈若微喝不到酒,撇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瞪着“罪魁祸首”,一副快哭了的神情。
余易没见过醉酒的沈若微,如此的可爱又娇媚,一双朦胧漂亮的杏眸看向他时,勾得他的心泛软。
不过酒是一点也不会给她碰的。